桐溪村冬日的景色,时常泛着阴沉沉的灰,此时,崔家新宅里也寂静萧索。
崔世桦和崔族长刚刚离开,几番追问下,崔世桦终于说出实情。
原来,崔立春三年前并未战死,而是独自一人抛下亲族,前往洛阳娶了贵女,且定居在洛阳,享清福。
崔世桦说是军营里得来的消息,当年被崔立春救下的高官,乃是汝南王。
凑巧的是,这汝南王是崔老爷子的郡主原配的弟弟。
也就是说,崔立春要唤汝南王一声亲舅舅。
旱烟杆的烟雾缭绕,弥漫了整个屋子。
崔老爷子神色落寞地坐在炕头,就连崔老太也被他赶出屋子。
他的脸上满是沟壑,长年累月地捡山货、伺候田地,他的眼睛,也变得浑浊萧瑟。
犹豫了许久,崔老爷子终是打定主意。
崔家分家的三十亩地,除去崔世桦和崔立秋一共分走的十二亩,总共还剩余十八亩地。
崔老爷子放出风声,他要卖地。
把自己和老妻名下的六亩、与崔立冬的六亩地,共十二亩全都卖了。
很快就有县里富户上门挑选,崔老爷子不断抬价,终于有买主答应成交,这十二亩地,最终卖了100两银子。
再想卖的价钱高一点,可惜没人愿意买,崔老爷子又急于出手,只好卖出去。
他心里有了盘算,这100两就用作去洛阳的路费,只要到洛阳,找到大儿崔立春,他就可以荣享后半生。
完全不用指望,二孙子崔世杨科考中举了。
毕竟,大儿崔立春如今还被封了安远伯。
最开始听到大儿抛下他们三年,又弄个假死,崔老爷子心梗的差点吐血。
可想到,崔立春这三年在洛阳待着,肯定站稳脚跟,他觉得,自己迎来了春天。
世杨还未通过童生考试,二儿夫妇只能留在桐溪村照顾世杨。
崔老爷子打算带着老妻赵氏和崔立冬,一同前往洛阳。
又过了几日,崔老爷子收拾好东西。
连具体的实情,都没交待崔立夏,只说带崔立冬出门访友,便拎着行李匆匆离家。
最为高兴的,莫过于吕氏。
家里的宅子可是砖瓦房,两个老东西和小叔子一走,顿时空出两间睡房。
吕氏当晚就把东西,搬进两老住的那间、最宽敞的睡房。
*
“你爷奶和四叔去洛阳了?”
这几日,周秀绒吃了两个村里的大瓜。
一是崔立德被方大婶抓的破相,柳寡妇自爆与崔立德偷情许久,肚里怀了崔立德的崽。
二就是那三个极品坐着马车得意洋洋地离开桐溪村。
她简直是震惊了。
“嗯,不仅分家了,他们把地也卖了。”
崔世桦很镇定,俩老货果不其然地,带崔立冬离开了。
最心疼和偏爱的,竟还是小儿子!
与此相比,孙子辈的崔世杨又算得上什么。
“不是,他们去洛阳干啥?”
“咋说走就走?这也太魔幻了吧。”
周秀绒根本不知道崔立春的事情,也不晓得崔世桦在其中玩转的手段。
不然,她肯定想和崔世桦,比比哭坟的功力。
“崔立春三年前没有战死,他在战场救了汝南王,汝南王把小女儿嫁给他。”
“崔立春在东都被封了安远伯,他们去洛阳,就是投奔大儿的。”
崔世桦彻底道出实情。
总算赶走几个杂种,可他不会那么便宜他们。
好好上路吧~
路上会有巨大的惊喜,等着他们。
“乖乖,你爹也太绝情了吧,真是整整瞒了三年。”
“连爹娘都不认,真踏马厉害!”
周秀绒连连称赞,语气里却充满了嘲讽。
“他在洛阳,已另有家室、另有靠山,穷酸窘迫的爹娘,又如何与位高权重的老泰山媲美。”
崔世桦嗤之以鼻。
崔立春哪是瞒了三年,上一世,直到成为抚远大将,入朝觐见时,他才在朝堂上,看到崔立春。
那时的崔立春锦衣玉食,即便领着户部的闲职,空有安远伯的名头,也受着无数人的追捧与阿谀奉承。
毕竟,他可是汝南王的女婿。
汝南王,可是大燕朝首屈一指的异姓王。
当年,崔老爷子能娶上汝南王的亲姐姐,也得益于丞相之子的身份。
那些贵族阶级的联姻,最重视门当户对,当然,也最注重利益。
“崔千户,有您的信。”
门外的戍卒是专门过来送信的,他一声喊叫,崔世桦立马出门。
这封信既已到来,说明那三个杂种,也遇到了他给的惊喜!
他打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扫过。
随即,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衬得那张本就有些阴鹜的面容,越发的邪肆横生。
“谁给你的信?”
“你瞅瞅你那样儿,吓人嘞!”
周秀绒纯属好奇。
她可从没见过,崔世桦做出如此模样。
就像是那个俗语: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崔世桦现在就仿佛站在疯魔的分界线,再往前踏出一步,下一秒,他好像就会发疯。
“你看看吧。”
崔世桦把信纸递给周秀绒,只见她脸上的表情,也笑的超级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
“崔老太的舌头被割了。”
“崔老爷子的眼睛被毒瞎了。”
“崔立冬的双臂被劫匪砍断了。”
“几个人沦落成乞丐,身上的盘缠被洗劫一空?”
“天呀,这谁做的?也太有才了吧。”
周秀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爽快~
崔老太那张嘴巴最贱,把舌头割了,这辈子再也不能见人喷粪。
崔老爷子的眼睛确实跟瞎了一样,毕竟他偏心眼子偏到姥姥家,总是用心眼,那还要眼珠子干啥,瞎了好哇。
崔立冬更不必说,最下流无耻的就是那双手,净搞些偷鸡摸狗的事,有手真不如断了,也为官府破案减轻负担。
“我让手下的几个亲兵一路跟着他们,一旦他们离开雍州地界,便开始动手。”
“直接扮作劫匪,把他们一网打尽,浑身的衣服都给他们扒了,可能现在,他们正在裸奔。”
崔世桦淡定的说出真相,周秀绒敬佩的小眼神,藏也藏不住。
她回想起之前的分家、崔老爷子卖地,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你……你不会让人假扮买家,把那十二亩地也收购了吧?”
在周秀绒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崔世桦轻轻地点头。
“你……你你也太心机了吧?!”
“我去,你阴谋家啊!”
“崔世桦,你能耐啊。”
如此一来,那卖地的钱,还可能就是崔世桦卖奶奶嫁妆得来的二百两的一部分。
他真的是空手套白狼,利滚利的,不费一毛钱外块,全凭城府和环环相扣的计策,着实是严谨精密。
“他们那卖地得来的一百两盘缠,你不会又给夺回来了吧?”
崔世桦还是点头。
这次他终于解释:“那一百两,我交给几个办事的亲兵,让他们把钱拿到军营,给将士们添点军需伙食!”
“厉害,崔世桦,你是这个!”
周秀绒伸出大拇指。
普通的称赞,已不能满足她对男人的夸耀。
崔世桦不禁想起,曾几何时,她还冲他竖中指,骂他是垃圾呢。
真是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