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前,桃桃吵闹着要下来走路,安氏便不再抱她。
小姑娘的双脚一下地,便冲上前牵着周秀绒的手。
街道上人来人往,道路有点拥挤,安氏便跟在两人身后。
可没走多久,路上横过几辆走镖的拉货马车,一时将安氏隔开,周秀绒和桃桃在前面还没察觉。
等意识到身后没人时,周秀绒扭头寻了几条街,也没找到安氏。
实在没办法了,那菜农大叔又着急赶去酒楼送菜,周秀绒只好继续赶路。
只能去悦来酒楼等待,因为安氏知道最终目的地,不然的话,就报备官府找人。
几辆走镖的马车彻底通过路口后,安氏意识到,自己和儿媳走散了,她只好一个人继续走。
问了周围的人家,总算摸着方向。
安氏往前跑了几步,一着急就容易出乱子,她不慎扭到了脚。
整个人摔倒在路边,脚踝疼得厉害。
可这条路上,来往的车马甚多,安氏倒下后,好一会儿都起不来。
不远处,却传来哒哒的马蹄奔跑声。
安氏缓慢又努力地爬着,可那马蹄声越来越近……
等她扭头望去时,整个人的头脑一片空白。
她头发散乱着,被吓得嘴唇颤抖,毫无意识的流出眼泪。
瞬间之差,一匹高头大马几乎踩踏过她的头颅!
幸得马上的男人,大力勒住缰绳,导致马蹄迅猛扬起,仿佛人马合一,径直越过她的身躯。
骤然间,安氏的瞳孔极速放大,眼里全部充斥着那一人一马。
骑马的人,是个中年男子。
他身着普通的鸦青色袍子,肩膀宽阔,腰板挺得笔直,估摸着不到四十岁,皮肤呈现深古铜色。
整个人壮硕如山,五官线条极其硬朗,一身的正义凛然之气。
安氏甚至觉得,这人的气场和儿子崔世桦类似。
一样的有距离感,一样的不近人情。
中年男人也吓了一跳,他有事在身,本来路中央是没人的,可偏偏这妇人竟冒了出来。
他很惊讶,但更惊讶的是她的周身气度。
他觉得,这样温婉柔弱的女子、不应出现在这北方的雍州,她更像是江州水乡里长大的南方妇人。
皮肤细腻,身段丰腴,不比二八少女的青涩,却自有一番独特的气韵。
只见这吓呆了的妇人无声哭泣,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泪流满面。
她惊恐地凝视他,那双略带细纹的眼睛仿佛脉脉含情般向他诉说心事,那样的令人心软。
“这位夫人,你还好吧?”
中年男人稳稳地坐在马上,并没有下马的意思。
“好个屁,你躺这儿,让我骑马踏过试试!”
安氏气的胸脯起伏不定。
这人跟那崔赵氏真像,都他妈的睁眼瞎。
她那么大活人倒在路上,看也看不见,眼睛算是白长了,之前好几辆马车还绕过她走嘞。
“如此说来,你好得很!”
男人冷漠地撂下这句话,拉起缰绳,朝安氏旁边经过。
“啊——”
俄顷间,一声惊呼。
安氏未曾料到,这人竟把她单手拎上马,直接被他禁锢在身前。
“不要脸,我可是当奶奶的人,孙子都满地跑了,你放我下来。”
男人不理会她的要求,拉起缰绳,马匹跑的飞快。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把她拉上马。
只知道,心里有股强烈的冲动,一定要把她带走。
临近悦来酒楼时,男人这才慢下了马速。
安氏被颠簸地早就没力气呼喊挣扎,停在酒楼门口,便有伙计牵马到马厩里喂草。
男人扶着安氏,准备进店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娘,你去哪了?我找了好几条街都没找到你。”
周秀绒看到安氏的那一刻,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可身旁的中年男人,霸道强势地搂着安氏的肩膀,粗哑的声音极其笃定:
“这是我夫人,你认错人了。”
安氏晕晕乎乎地还没缓过想吐的劲儿。
听到儿媳的声音时,她刚想答应,这人却毫无羞耻的撒谎。
“你有病吧,寻花问柳也看清楚人!”
“我是奶奶辈了,这是我儿媳,那个小的是我孙女。”
“谁是你夫人啊,她没认错人,是你认错人了。”
安氏不晓得为何,她平日里性子一向柔顺慢热,可对着这中年男人,彻底激起了她的叛逆。
须臾间,中年男人缓缓淡定地放开、揽在安氏肩上的手。
周秀绒似乎看出猫腻。
哟嚯,碰瓷?
她轻轻地在身后推了桃桃一把。
“奶奶,呜呜呜……你去哪了……我和娘亲找你好久了……奶奶……桃桃想你啊……”
小姑娘犹如鬼精灵似的接住戏,上前就抱着安氏的腰,开口就唤奶奶。
“寒山,这里!”
场面一时僵持,正在此刻,一道男声从二楼传出。
中年男人抬头望了一眼二楼,又低下头望了一眼安氏。
心里可能在掂量事情的轻重缓急,略做了迟疑。
随后,奔向二楼,匆忙地说了句:
“恕我唐突,有缘再见。”
*
在厢房里安顿好桃桃和安氏后,周秀绒便自己逛了一圈这悦来酒楼。
这家酒楼很有异域特色,一楼布满了屏风,隔成一个个空间。
屏风的中部是镂空的,雕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上下区域则做成了实心,竟还是钴蓝色!
大厅中央是个圆形用餐区,上面悬挂着奇奇怪怪的旗帜,垂着彩色的流苏布条。
二楼的包厢,则是钴蓝色和水粉色的搭配,自古粉蓝出cp,开酒楼的人蛮有艺术审美。
但周秀绒略一想,这里是雍州关西的清水县,临近西蛮。
街上甚至还有蓝眼绿眼的胡族商人,一家酒楼就算是带有异域风情,也是情理之中。
“姑娘,我们东家在后厨,您再等一会儿吧。”
周秀绒在一楼又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前台的掌柜才领着她上二楼的一间厢房。
“去吧,我们东家在里面等你。”
周秀绒提着背篓,果断地推开了门。
她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或者说……
难道遇见穿越老乡了?
屋里的女子着一身细绫暮山紫薄袄。
满头长发编成细细的小辫子,辫子间穿插着彩色的花绳,戴的发饰也是简单的绒花。
“美女,你会引蝴蝶吗?”
周秀绒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