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皇城司的黑牢之中。
梁师成亲自为慕容复带路,伺候慕容复比伺候赵佶都殷勤。
两人步入黑暗的牢房之中,扑面而来是刺鼻的味道,慕容复不以为意,说道:
“东京城似乎笼罩在一股恐怖的气氛之中啊,我一路所见,老百姓已经不敢大声说话,原本热闹的茶馆,现在全部挂上了‘莫谈国事’的标语。”
梁师成得意道:“这都是盖世太保和我们东厂西厂的功劳啊!如今整个河北路,都被打造成了铁桶江山,过去那些看不起我的官员,我想怎么收拾就收拾.......对了,我这都是帮主子爷你祸乱大宋江山呢!”
慕容复淡淡道:“听说你亲爹是苏轼?”
梁师成一愣,说道:“是的,我听我娘说过,她当初是东坡居士的侍妾,和东坡居士颠鸾倒凤后,就有了我。但是东坡居士拿我娘换了匹马,我就和我娘一起到了梁家!可惜啊,我没空去看我亲爹!”
“不过苏家的子弟,那都是我的兄弟,以后他们要用钱要帮忙的话,我肯定会帮的!”
梁师成居然对苏家颇有归属感。
历史上也是如此。
梁师成曾经嘱咐家中的仆人,说“凡小苏学士用钱,一万贯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就是。”
他是真把苏轼的儿子当亲兄弟看待的。
当然,也和苏轼名气大,堪为大宋第一文豪有关系,有这么个亲爹,儿光荣啊!
慕容复笑道:“你亲爹苏轼现在应该被我的人抓了,送进了学习班吧!”
梁师成很有孝心,连忙道:“主子爷,还请不要苛待我爹,他年纪大了,这些年也是稀里糊涂,一直被贬斥,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慕容复笑道:“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冲着这首《水调歌头》,我都不会怠慢你爹。我特意嘱咐过的,要善待你爹,你爹在学习班,能够学到九藏,他一定沉迷其中。而我家中的美食,也是不少。”
大宋朝的很多文官,慕容复都不喜欢,不过苏轼是文化瑰宝,而且年龄确实也大了,需要特殊的保护一下。
“多谢主子爷,主子爷,前面就是慕容家所在的区域了。”梁师成说。
“慕容家现在情况如何?”慕容复问道。
“官家不许他们吃饭,已经饿死好些人,淑遇公也在鞭打和折磨中饿死了,但是官家不许给他收尸.......哎......”梁师成说,“剩下的人,也都饿成了皮包骨。”
说着,梁师成又小声道:“主公,我叔叔他们,你也顺便捞出去吧!”
“你叔叔?”
“苏辙啊!他和范纯仁他们关在一起,这都是我大宋的宰执大臣,主子爷可以把他们送去永乐皇帝那边。”
“你倒是想的周到。”
“苏辙毕竟是我叔叔,自家亲戚,没办法的。”
......
一间昏暗的牢房之中,慕容彦逢的两个儿子,慕容邦佐和慕容邦用正在分享食物。
他们被关在黑牢之中,不许吃饭,这可让这两个贵公子一样的人物,遭了老罪了。
不过,生命的坚韧的。
一开始,慕容邦佐和慕容邦用还拉不下脸,但是到了现在,他们什么都吃。
蟑螂,蚯蚓,老鼠,能吃的都吃。
而他们年轻身体好,虽然饿成了皮包骨,但还坚强的活着。
此刻,两人正在分享一只老鼠的头。
这老鼠是他们昨天打死的,身体已经被他们吃了,就剩个鼠头,比较硬,不好啃。
但今天是什么都没打到,连蟑螂都没得,他们饿的前胸贴后背,只能啃老鼠头了。
但老鼠头太膈应了,因此两人闭着眼睛,开始用幻想替代现实。
“这不是鼠头,这是鸭脖。”
“这不是鼠头,这是鸭脖。”
“这不是胡须,这是鸭脖的筋!”
“这不是胡须,这是鸭脖的筋!”
两人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仿佛梦回当初在东京樊楼点外卖,啃适宜居的鸭脖一样。
那鸭脖,放了香料,很有嚼劲,那叫一个香。
回味着,回味着,两人口水都流下了,再睁开眼睛,这手中的鼠头,确实恍惚如鸭脖。
慕容复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看着瘦骨嶙峋的两人,慕容复都震惊了,失声道:
“你们.....你们就吃这个,吃老鼠头?别吃了,这不能吃!”
慕容邦佐和慕容邦用看到了慕容复,但他们不认识慕容复。
王语嫣化身慕容复拜访慕容彦逢的那一天,这两位不在府上。
不过他们能够看出,慕容复是个体面人。
他们曾经也是体面人,但如今却窘迫的吃老鼠头,这怎好意思啊?
两人脸一红。
慕容邦佐强辩道:“这不是鼠头......这是鸭脖!”
慕容邦用猛烈点头:“是的,这是鸭脖,这就是鸭脖!”
慕容复道:“这上面还有胡须呢,这是老鼠的胡须吧?”
慕容邦用道:“不是,这是鸭子的绒毛,厨子太不仔细了,没把鸭绒拔干净。”
“这不是老鼠的啮齿吗?”
“不,这是鸭脖的骨头,你看错了。”
“这就是鸭脖!”
慕容邦用和慕容邦佐一口咬定,他们吃的就是鸭脖。
慕容复回过味来,也意识到两人是维护自己贵族子弟最后的体面,就像八旗子弟败落后,要么用猪皮擦嘴,要么一定要放卤虾油,都是一种可笑的维护尊严的倔强。
慕容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是的,是我看错了,这确实是鸭脖!”
两人却反而沉默了。
慕容复道:“不过,鸭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请你们喝鸭血粉丝汤。走吧!”
慕容邦佐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何以有这么大的力道?竟然能让我们出狱?”
慕容复解释道:“我是姑苏慕容复,算起来,也是你们的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至于力道,我除了钱之外皆为零。我听说淑遇公出事了,就使了银钱营救,可惜迟来一步啊!”
“慕容复?!”
“姑苏慕容复?!”
两人惊呼。
他们是听父亲提起过,慕容复曾经拜访过,不过被父亲羞辱了一顿后,还要让姑苏慕容家变成乞丐。
但是如今慕容家落难之际,昔日的故交好友,哪怕是联姻的安定郡王赵德鳞,都不敢营救慕容家。
反而是被慕容家瞧不起,极力想划清界限的慕容复,居然在此危难之际,舍身营救慕容家的人。
果然,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容啊!
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
慕容邦佐和慕容邦用十分感动,热泪盈眶,啜泣道:“慕容兄长,终究是我们自家人可靠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