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钱亦文的办公室里,热闹非常。
人虽不多,小的哭,大的闹……
钱多和钱珊两个孩子,把气氛就搞起来了。
纪兰凤从一盆脏衣服前直起腰来,围裙上抹了抹手,伸手抄起抱着她妈大腿哼叽的钱珊。
并试图让她进入睡眠状态。
老太太贴着脸稀罕了一下,接着就使用上了传统技法:“悄悄地,悄悄地,再出声来大麻耗子了!”
<东北向来不缺神兽。前文提到的八大犊子,还有洋辣子、燕瘪古……
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出场的一般是不是大马猴子,就是大麻耗子。>
钱亦文看了看表,眼睛从报纸上移开,苦着脸说道:“妈,这才几点,你就让她睡?
“白天睡觉,晚上耽误别人啊!”
纪兰凤白了他一眼:“她不睡,我怎么洗衣服?”
“我给你洗……”钱亦文放下报纸,跃跃欲试,撸起了袖子。
“你可拉倒吧!”纪兰凤说道,“尿叽那两下了,洗双袜子都洗不净,贴墙根儿都能站住,我可不用你。”
<尿叽:此处,有敷衍了事、搓两下就把衣服出水的意思。>
始终认为,男人是种奇怪的生物,一双袜子真能给你洗成这样……
秀儿听了,放下手里的文件,过来给老板解围:“我来洗吧。”
纪兰凤赶忙阻止:“不行不行,这你可洗不了!
“你抱一会儿孩子得了。”
秀儿接过钱珊,瞄了一眼老太太慌忙端走的盆子,红了脸。
一盆子衣服,一半儿都是老板的贴身之物。
这活儿,还真得当妈的干……
钱多听到了大爷爷和他爹的对话,正央求着他大爷爷,明天说啥都要旷一天课,要跟大爷爷上山。
大爷爷苦劝无果,祭出了杀手锏:“你去跟你爸说……
“他要是同意了,我明天就带上你。”
钱多瞄了一眼正认真看报的爹,打了个小哆嗦。
接着,又和大爷爷耍起无赖来:“大爷爷,你去说。
“他怕你,他不怕我!”
大爷爷笑道:“大爷爷老了,打不过他了。”
钱多的眼珠转了转,说道:“不能!他不敢打你。
“大爷爷,他要是不听,你就揍他!”
大爷笑道:“人家不犯错误,怎么能打人家呢?
“要不,你去跟你妈说?”
钱多瞄了一眼正打电话的妈,又是一个哆嗦,幻想彻底破灭。
最近,妈比爹的脾气都大。
让他去求董总,说自己想旷课一天?
他可没那个胆子……
英子正在跟丁纪洲通着电话:“丁老板,跟您说说最近的情况……”
“二期计划用地已经规划好了,武工昨天就把材料送上去了。”
“什么?您打算要在渔圳和春城囤地?”
“那可得不少钱……”
“什么?不用我们投钱?”
英子回头看了一眼钱亦文,接着说道:“大家一起做事儿,我们但凡能有余钱,也一定会和您一起往里投入的。”
“好的……那我们俩近期去一趟东珠港吧,咱们面谈。”
放下电话,钱亦文问道:“他要让咱们出钱?”
英子说道:“不是……
“他的意思,是咱们只要能顺利拿到地就行了。
“咱们也出钱的建议,是我说的。”
钱亦文笑道:“对!出力是没影儿的事儿。
“可哪怕出一万块,到啥时候这事儿都有你的份儿。”
英子瞟了他一眼:“这点事儿还用你告诉我?”
转身,又去打下一个电话了。
钱亦文埋下头去,接着看起了他的报纸。
遍翻之后,也没找到他要看的内容。
都这么严重了,为什么报纸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甚至,连沪城的其它消息,好像都刻意被回避了。
不过,他倒是看到了点其它的东西。
一则奉天省望海市东柳村的报道,进入了他的视线……
早在1978年的时候,就有人偷偷摸摸地开始卖服装了。
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做裤子,挨家挨户走着卖。
卖着卖着,村里的一大块空地上,就出来个小市场。
就是这么一个拿砖头占地方的露天小集市,谁想到竟然干大了。
连奉天省里的一把手李领导,都去视察了。
还说了“货不分南北,人不分公私”的话来鼓励他们。
当年的东柳村市场,就是这样。
“要扩建?机会呀!”
钱亦文正喃喃自语着,四凤子和董树果走了进来。
小两口难得腾出一天工夫,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姐夫一家。
纪兰凤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和四凤子搭着话:“你俩都跑出来了,孩子谁看呢?”
“我妈……”
“她不得给你看店吗?”
四凤子笑道:“三婶,俩妈呢,够用。”
看了一眼盆子里的衣服,四凤子说道:“三婶,这玩意儿穿埋汰了就扔了吧!
“我家从来都不洗这东西。
“你搓它,都不够工钱的。
“下趟来,我再给你们拿一捆儿。”
“啊?”纪兰凤说道,“这才第一水儿……”
老太太嘴上没说,心里却在骂着四凤子可真败家!
可他不知道的是,四凤子的服装厂,使用的是松井的设备。
那带电的大剪子,都是一摞一摞裁布的。
布匹,也是直接从厂家拉回来的。
几件背心,对四凤子来说真算不上是啥值钱的东西。
纪兰凤没说什么,继续大力搓洗。
一毛钱,不也是钱吗?
儿子要是不穿,攒起来,还能给重孙子当尿布呢……
钱亦文眼睛盯着四凤子,心里想着东柳村。
做和服装沾边儿的事情,他不在行,这不是来了个在行的吗?
招手叫过四凤子:“四凤子,想不想再往大了折腾折腾?”
四凤子听了,立马说道:“姐夫,谁不想往大了干啊!”
钱亦文把报纸往前推了推:“那你先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