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钱亦文的话,姜德旺这才走进屋来。
“明天定准儿了要回三合堡啊?”
钱亦文说道:“还得起个大早呢。”
姜德旺低了低头,说道:“要是早走,我今天就得把东西买了……”
钱亦文叫过了刘文秀:“你领着四姨父去财务那,给支二十块钱。
“另外,把入职手续也一块儿办了。”
秀儿问道:“什么岗位?”
“库管!”
秀儿带着姜德旺走了之后,王秉春问道:“二大爷过生日?”
钱亦文点头后,王秉春说道:“那你咋不早说呢?”
钱亦文笑道:“话,不得一句一句说吗?
“谁像你似的,来劲了叮当就是一通儿……”
王秉春骂骂咧咧地发泄了一通后,又想起了姜德旺:“这是你怎么个四姨父?
“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钱亦文把姜德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王秉春和刘丹凤听。
听过之后,王秉春说道:“听你一说,这还真是个奇人!
“可惜呀,这命儿也太不好了。
“在人身上受点罪也就算了,连黑瞎子都不放过他。”
就在王秉春替姜德旺不平的时候,姜德旺已经穿上了崭新的工作服。
正喜滋滋地攥着十块钱,去给老连桥买礼物了。
<人世间,幸福的标准并不统一,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标准。
你眼中的幸福,别人可能不屑。
别人的幸福,你也并不一定理解。
诸如姜德旺,你能说他现在不幸福吗?>
……
凌晨五点多一点,天刚放亮。
钱亦文一家老少,就坐到了餐厅里。
春生接了大爷,一起回来了。
刚一开餐厅的门,就听见老孟和钱亦文在打听小孟的情况。
春生默默放下钥匙,坐在旁边听了起来。
老孟问道:“小波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说是报了个学习班,让我给她邮点钱过去。
“不是说东珠港那边跟咱们说的话一样吗?
“她学岛国话有啥用啊?”
钱亦文说道:“咱们的生意伙伴里有外国人,会点儿岛国话方便些。”
“那看这意思……你是打算就让她在那边长待了?”老孟问道。
钱亦文说道:“这还得看她的适应能力,暂时还说不准。”
“那……”老孟本想提起王千祥,瞄了一眼阎春生,又止住了话头。
恰好厨房有人喊他,就匆匆走了。
钱亦文一边吃着饭,一边和秀儿交待着这几天的工作。
“抽空去一趟苏经理那儿,带上那几个包装,把我的思路和他说一下,让他设计一套方案出来。”
“去找王处长问问,咱们做这个精包装用不用报备。”
“还有那个新提交上去的方子,有没有给卫生局送过去。”
“还有——”
英子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让人家吃个消停饭,一会再说吧。”
“那就把这几件事办好就行了。”
钱亦文说完后,低头舀了一点豆腐脑,吹了吹,送进了钱珊的嘴里。
这老总,有点惹不起了……
不过,这小粪堆儿倒是越来越好玩儿了,也到了淘气的时候。
扶墙走扶墙站的时候,对未知的东西很有兴趣。
意识不到危险,最为危险。
一天天的,一时也离不开人。
吃过了饭,钱敏红也赶到了。
让人意外的是,她居然把彭乐也带来了。
钱亦文悄悄问钱敏红:“姐,彭乐是怎么知道的?”
钱敏红笑着说道:“头好几天就知道了,运成说的。
“你看看,还买了个生日蛋糕呢。”
钱亦文笑道:“二大爷这一辈子,还没吃过这玩意儿呢。”
其实,又何止是没吃过,二大爷应该是都没见过……
那年月的生日蛋糕,真材实料,奶油是硬壳的,吃起来真的有奶油的味道……
一大群人准备上车出发。
幸亏刘丹凤和王军没一起来,不然还真是坐不下。
英子数完了人数后说道:“正好十个人,能坐得下。”
钱亦文笑道:“坐不下也没事儿。
“大爷一个电话,车不就来了吗?”
大爷一边往车里钻一边说道:“以后,三十六厂的事儿,少指望……”
钱亦文心中好奇,大爷怎么无缘无故说了这么一句?
一边发动车子,钱亦文一边问道:“大爷,厂子里有啥变动?”
大爷寻思了一下,说道:“暂时没有……
“不过,我看也快了,早晚的事儿。”
钱亦文问道:“是有啥动静了吗?”
大爷说道:“一整年没发工资了,工人和家属,三天两头去厂里找事儿……
“上访的人,都跑到燕京去了,你说还能挺多久?”
钱亦文沉默了一下,问道:“大爷,那我大姐夫那位子?”
大爷摇了摇头说道:“他倒想脱个净身。
“就这一摊子,谁能来接呀?”
打着了火,钱亦文没急着走。
环顾自己的车间,还有后边正在装修的四凤子的车间,钱亦文有点不踏实了。
他手里的合同,虽然还有好几年的期限。
可是,这些房子可都在一本大账上记着呢。
一旦三十六厂有大变动,想要收回,都是小事儿。
万一有人较起真儿来……
“担心了?”大爷看出了钱亦文的顾虑。
钱亦文点了点头。
大爷说道:“没啥好担心的……
“钉是钉,铆是铆,办哪一步咱都有手续,你怕啥?”
钱亦文说道:“大爷,我怕到时候人家就不那么说了。
“你想,毕竟就咱这关系,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就算是没啥事儿,折腾我三五个月的,也犯不上啊!”
大爷歪头想了想,说道:“回来的吧,咱一块想个办法。”
钱亦文点了点头,看来,回来得找王伟峰聊聊了。
……
柞树沟,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
满岭郁郁葱葱,一派生机。
林久胜坐在大爷的小菜地边上,正抽着闷烟。
孙女一走,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要命的是,自打走了之后,就给家里回了一封信。
寥寥数语,简述了到达燕京之后的情形,再无其它。
林久胜试着从中提炼了一下,就一句话——全都好。
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要说一切都好,谁能信呢?
准是怕家里惦记,有事儿也不和家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