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凤子说道:“姐,你挑两件留着穿吧。
“我也没给你单独买,就给俩小崽买了两套,你别挑我理哈。”
英子瞪了四凤子一眼:“一家人,我还能挑你理?”
四凤子掩口笑道:“其实,我想给你买了,你猜小奚怎么说?”
英子问道:“小奚?怎么说的?”
四凤子笑道:“她说‘人家穿的那个,都是港商给买的,好几百块钱一件呢,你咋买’……
“我听她说得有道理,就没给你买。”
四凤子说着说着,拉起英子的手,脸上带足了感激:“姐,等我挣着钱了,给你买贵的!
“咱也去东珠港那家老店买,让小奚给你挑,她眼光可好啦!”
英子客气了两句后,突然皱起了眉头。
我是不是有必要关心一下,这个横空出世的小奚到底是谁?
英子开口问道:“小奚是谁呀?”
“姐,你不认识啊?你们员工啊!”四凤子说道。
钱亦文忙解释道:“上次你姐去的时候,她还没来呢。”
说完后,转身操起电话,拨给了荆万春。
一边和荆万春聊着药材的事儿,一边听着四凤子和英子描述着奚云梦:“姐,以往就在书里见过,说江南女子如何如何。
“这亲眼见了之后,才知道,真的就这么灵秀……
“你都没看见,就那张脸……
“我看了几天,咋瞅都没找出缺彩儿的地方!”
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表述,夸得奚云梦如同天人一样。
英子可是听得心惊肉跳。
回头看了一眼,钱亦文正单手叉腰,和电话那头的荆万春开着玩笑。
英子想:英多公司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我总经理怎么不知道呢?
钱珊在里屋大哭了两声,英子急忙起身回屋去了。
关紧的房门,隔绝了钱亦文和荆万春的通话声……
“荆哥,那咱们改天再约?你回来给我打电话。”
钱亦文欠着荆万春一顿饭,打算明天请他,却不想荆万春马上要动身去外地。
挂了电话,刚一转身,英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
“得亏人家没答应你!”英子白了他一眼,说道。
“咋啦?”钱亦文问道。
英子说道:“李得富来电话了,说是房子已经买完了。
“让你回去一趟,做份合同,从他儿子的手里把房子再买回来。”
钱亦文听了,高兴地说道:“哟!这可是好事儿啊!
“那咱们可得抓紧回去。”
这不是徐支书办的事儿吗?怎么是他给打的电话呢?”
英子笑道:“我听他又提起李臣的事儿了……”
钱亦文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了。
英子又接着说道:“自打接了这个电话,咱妈就天天念叨着你,盼你早点回来。”
听英子一说,钱亦文突然想起,都进屋半天了,自己都干了些啥?
第一句,不是应该说:妈,我饿了!饭好没?
然后,再去看看屋里的小棉袄,问问她有没有想自己……
一边想,一边走向了里屋。
纪兰凤一边教训着钱多,一边走进屋来。
“妈,你儿子回来了!”英子指了指里屋,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听了,立马松开了钱多的手,扔了小书包,跑进了屋里。
一边走,一边说道:“可算是回来啦……”
四凤子找出给钱多买的衣服,对钱多招手:“钱多,过来试试这衣服。”
“还挺合身!”四凤子拉着换好衣服的钱多转了两圈。
英子看了一眼,见钱多的脸上有泪痕,拉过来问道:“儿子,你奶奶打你了?”
钱多委屈地点了点头。
“因为啥呀?”
钱多一边抠着手,一边说道:“和人打起来了……”
“你!”英子刚要动气,想想不对,又接着问道,“因为啥打起来的呀?”
钱多嘟着嘴说道:“他欺负人!”
“他怎么欺负你了?”
“没欺负我,欺负和我坐一块儿的同学了。”
四凤子在一边听了,转了转眼珠问道:“你同桌男的女的呀?”
“女的。”钱多低头说道。
四凤子和英子正笑得前仰后合,钱亦文抱着孩子,被老妈从里屋硬推了出来。
抢过孩子后,老太太指着电话:“快打个电话,告诉李得富一声……”
钱亦文苦着脸说道:“妈,我刚回来,怎么着也得给我一天时间,处理处理这些天的事儿吧?”
老太太说道:“你不在,我看英子也把这些人支使得滴溜儿转,别觉着自己咋回事儿似的。”
钱亦文瞄了一眼媳妇儿,见英子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完了!
看来,自己的地位正在无形中下滑……
英子默默看着四凤子满脸喜色地折腾着她的一堆衣服,缓缓说道:“四凤子,你不给树果打个电话呀?”
四凤子愣了一下,问道:“今天星期几?”
“星期五……”
四凤子想了想,说道:“明早再给他打吧。
“要不然,他来不了,心里还得惦记着。”
打完了电话,钱亦文问道:“啥可乐的事儿啊,你俩刚才笑得跟母鸡下蛋似的?”
四凤子瞪了钱亦文一眼:“你儿子出息了,还会英雄救美了。”
“咋回事儿?”钱亦文拉过钱多,“你跟爸说说。”
钱多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钱亦文听了,对钱多说道:“他欺负人,你咋不告诉老师呢?”
钱多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师说,自己的事儿,不能麻烦老师。”
抬头看了一眼他爹,又说道:“告诉了也不行,那是老师家孩子。”
这可不光是英雄救美的事儿了,这还是个不畏强权的苗子呢!
刚笑嘻嘻地夸了两句,就被英子给打断了。
“不教他好!”英子说道,“再怎么着,打人也不对。”
一旁,纪兰凤也过来加钢儿:“够大了,管得了。
“这要是不胖揍一顿,还得了?”
钱亦文还是没下去这个手。
打人固然不对,可是,抹杀一个孩子的正义之心,更不对。
……
次日,一家四口赶回了三合堡。
钱亦文拉着徐支书,去李得富家签合同了。
纪兰凤坐在家里焦急地等着,隔一会儿就趴窗户看一眼。
还颇不安心地对英子说道:“你四叔说把房子收拾差不多了,也不知道给我收拾个啥妈样?”
英子说道:“我听四叔说,收拾得挺干净的,锅安好了,炕席都换新的了。”
“没好好收拾收拾?”
刚好四叔和二大爷一起走进屋来,瞅了一眼纪兰凤:“三嫂,你还想咋收拾?
“棚给你划拉完了,地都扫净了。
“老刘家的墙皮,我还得给你都铲下去呗?”
“成天抬杠!”纪兰凤白了他一眼,又瞅了一眼窗外,“他们这咋还不回来呢?”
二大爷说道:“等他干啥?钥匙在咱手里,想去,现在就能去。”
二大爷说不出太多的大道理,但是,事儿能看明白。
纪兰凤是一刻也不想多等,她已经等了好几年了。
“走!”纪兰凤一听,起身下地,扯过了钱多,“奶奶领你回家……”
钱多仰脸看了看奶奶,心中暗想:这……到底是有多少个家呀?
三间一面青房,就在眼前。
二大爷打开了大门上的一把大锁,吱嘎嘎推开一扇大铁门。
纪兰凤一边拉着钱多往院子里走,一边四处巡望着。
自打搬出去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扇大门。
以往路过,她都刻意板着自己,不往那边侧头。
不是自己的了,看它干啥?
院子里,刘忠这几年的生活痕迹,还没有完全掩去当年的样貌。
钱亦文他爸给房门包的洋铁皮,都还在。
尽管已经锈迹斑斑……
二大爷拿钥匙打开了房门,正要开门时,二大娘在旁边喊了一声:“等会儿!”
二大娘向兜儿里掏了一把,手一甩,一把五色粮划出一道弧线,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中,连门带窗打了个遍。
“消消煞气!”二大娘说道。
纪兰凤正要迈步进屋,院外的大广播喇叭响了起来……
徐支书的声音:“种药材的农户注意啦!
“今天,钱亦文来给大家送种子啦。
“之前签过合同的,一会儿都到老钱家领种子去。
“喂喂……注意哈,是老钱家的老房子,就是原来刘忠那院……”
纪兰凤听得真切,徐支书改口,是因为儿子在旁边提醒了他。
老太太微微一笑,迈步走进屋里。
还是自己的老儿子,懂他妈的心思!
纪兰凤从英子怀里接过孩子:“英子,把孩子给我,你先烧锅水。
“一会儿得来不少人,凉水温成热水,也是那么回事儿。
“咱还能顺便燎燎灶。”
搬新居的第一次生火,被称为燎灶。一般,是很受一家人重视的。
英子答应一声,引着了火。
纪兰凤抱着孩子,屋里屋外一圈儿一圈儿地转着。
不时摸摸这儿,抠抠那儿的。
恰在此时,门外一串鞭炮炸响……
屋里的人向外看去。
大门外,钱亦文和徐支书、李得富正捂着耳朵,走进院来。
纪兰凤看见儿子回来了,笑了。
笑着笑着,又把脸埋进了钱珊的小棉被里,半天才抬起来。
英子在一旁看着,心里难受。
婆婆喜极而泣,她的心愿,终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