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在旁边没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钱亦文挠了挠脑袋,狡辩道:“二大爷,我们也是抽空去看了看……抽空……”
二大爷翻了翻白眼:“那你咋没说抽空打个电话回来呢?”
钱亦文尴尬之余,不免在心里琢磨开了,二大爷今天怎么这么不友好呢?
是在二大娘那里受气了吧?
恰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把他给救了。
电话是老王打来的。
钱亦文问道:“姐夫,安排得怎么样了?”
老王说道:“那些原来的经销点,现在全挂上松井办事处的牌子了。”
钱亦文说道:“好!这样,他松井看的时候,咱就不怕了。
“姐夫,你让小飞通知松井,就说我在燕京定出了两套设备,让他来签一下合同。”
王秉春说道:“真的假的?”
“真的!”
“大老远的,他能去吗?”
钱亦文说道:“姐夫,我敢打赌,他听到消息后,肯定第一时间跑来。”
“你就那么有把握?”
钱亦文笑道:“他没拱动的神州市场,我一下子给他定出两套设备去,他还不得乐坏喽?”
“好,那我现在就通知他。”
放下了电话,英子善解人意地把钱珊抱了过来。
自打进了屋,钱亦文也没逮着机会进屋……
英子一边把孩子递过来,一边问道:“刚我听你说先不给松井发货,这能行吗?”
钱亦文说道:“按理说,这么办是不太讲究。
“不过,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办了。”
英子担忧地说道:“可是,老也不给人家发,人家不能以为咱不讲信用吗?”
钱亦文笑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咱让他主动说出来,不急着要货……”
英子一边看钱亦文揉搓得钱珊咯咯笑,一边皱皱眉头,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二大爷坐在一旁,听说这酒又不够卖了,心里乐呵。
买卖做到这份儿上,谁能不高兴?
二大爷冲四叔一招手:“走,干活去!”
二大爷心急,恨不得立时化力量为产量……
琢磨了一下,又磨身回来了。
老董头子自打来了之后,就哄上孩子了,这哪行?
“亲家……亲家……”
“干啥!叫魂似的……”
“干活去……”
董长贵笑道:“你们年轻人干去吧,我这都到岁数的人了,就让我享两天福吧。”
四叔一听亲家占哥俩便宜,薅着董长贵的衣领子就把他给拽出来了。
“造碎乎的人?”一边推搡着亲家,四叔一边骂道,“谁给你造碎乎的,你找谁去,跟我说有啥用。”
“造碎乎”和“到岁数”,看来真不是一回事儿……
阎春生从青峰山回来了,带回了一车酒。
“春生,青峰山上还有多少酒了?”钱亦文问道。
阎春生捧着孟小波递过来的水杯,说道:“一点没剩!”
“边叔现在在青峰山还是在柞树沟?”
“在青峰山呢。”
钱亦文听了,对阎春生说道:“明天,你好像还得跑一趟青峰山……”
“一点儿都没有了,还去干啥?”阎春生说道。
孟小波皱皱眉头:“姐夫的意思,是让你告诉边叔,让他再去高贤烧锅那边定酒。”
阎春生瞟了一眼孟小波,嘿嘿一笑,不再作声,吸溜起手里捧的这杯滚烫的茶水。
钱亦文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得啥时候能普及电话呀?这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为了一句话,得单跑一趟青峰山……
……
松井荣之发出的催货信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此刻,正坐在东珠港的分公司里犯着嘀咕。
难道,真被田中君给精准预判了?
这小子就为了套我那点儿钱?
想来想去,松井荣之又都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姓钱的说得吞天吐地,怎么可能如此鼠目寸光?
正胡思乱想间,王秉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撂下电话的松井荣之,长出了一口气。
捻着手中的一杯老边烧锅,脸上露出了笑容。
田中秀荣,你个老东西,这次又没赌过我……
虽然,我的买卖没有你做得大,可在识人断事上,你个老小子还差着点。
我要是有你那样的哥哥,势必会干得比你大,你就说你信不信吧?
“幸子……幸子……”松井荣之一杯酒下肚儿,朝着后面叫了两声。
身后的推拉门轻轻启了一条缝,一个身着和服的中年女子,出现在门旁。
女子年约四十岁上下,泛着油光的发髻,衬着一张白皙的脸。
脸上的妆容精致,端正的五官尽显雍容。
眉宇间,不知为何,却又隐含了一点哀伤。
“父亲……”幸子说道,“怎么又喝起酒了?”
松井荣之微笑着说道:“有高兴的事儿,就小酌一下,不碍事儿。”
“父亲,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松井荣之说道:“我选的人,开始有作为了!”
幸子跪坐在松井荣之的对面,拿起酒壶,给父亲倒了一杯后,将酒壶远远放到了身后。
松井荣之一指桌上的空杯:“幸子,这就是他的酒,你也尝一尝……”
幸子皱皱眉头:“父亲,烈酒更要少喝。”
松井荣之问道:“这段时间,对这边感受如何?”
“父亲……”幸子说道,“东珠港这边倒还好些,那边就不好说了。”
“噢?”
幸子说道:“父亲,散漫、执拗,还带着敌视的眼光。
“明明我们是带着他们进步的,为什么会受到敌视?”
松井转动着酒杯说道:“有积怨,对咱们敌视,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转变总是会有的!
“你看,我选的人,就不是你所见的那种。”
幸子说道:“就我这几个月的所见来看,我想象不出他能好到哪里去。”
松井说道:“刚刚来消息说,他帮咱们订出了两套设备!”
幸子听了,抬头问道:“他不是刚刚开始吗?”
松井说道:“所以,我才说他和别人不同。
“虽然,我知道他骨子里也有敌意,但他能把生意和国恨家仇理得清、分得明,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幸子低头不语。
松井接着说道:“而且,这个人似乎有超乎常人的能力。
“这两套设备,他既没卖到他的家乡淞江,也没有卖到需求最多的渔圳,竟然是卖到了燕京!”
“燕京!”幸子惊问。
燕京,是松井实业放到其次的地方,他居然先打开了突破口?
松井荣之说道:“对,就是燕京!
“所以,这个人有点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我得早点过去看一眼,看他是如何做到的。”
幸子问道:“父亲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即刻!”松井荣之说道,“这边的事儿,你就全权处理吧。”
“知道了。”幸子答应一声,拿起酒壶,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身后,松井荣之说道。
幸子回头嗔怪道:“父亲,不能再喝了……”
松井荣之笑了笑说道:“我没想让你把壶放下……
“我只是是想以父亲的身份提醒你,再大的伤痛,也总得让它过去,大家都想看到你原来的样子。”
幸子低了低头:“知道……”
松井荣之接着说道:“还有,结衣这孩子你也该多教教她了。
“你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幸子点头说道:“父亲,我会教导她。”
一边退出门外,幸子一边想,田中家族三代人捧在手心里的长公主,哪是我能管得了的?
我这个妈,不过就是个保姆……
……
松井荣之带着几个技术人员,赶到了春城。
英多公司的院里,钱亦文紧走几步,热情地向松井荣之伸出了手。
“松井先生,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松井荣之笑着说道:“很快见面,说明钱先生的工作做得到位呀。”
“哪里哪里!还得是松井实业的设备好,还有松井先生给出的政策好啊!”
二人一边放着彩虹屁,一边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落座后,钱亦文东拉西扯着没用的话题,慢条斯理地给松井荣之冲泡茶叶。
松井荣之心中明白,这是在等他先开口。
双手接过钱亦文递过的杯子,松井荣之开口问道:“钱先生 ,这两笔订单,你年前就开始操作了吧?”
钱亦文笑笑说道:“到了腊月二十三,小鬼儿都得放假了……
“松井先生在这边待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这规矩吧?”
松井荣之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钱亦文接着说道:“我是元宵节过后,才去的。”
“啊?”纵然松井荣之知道以他的身份不应该大惊小怪,却也难免吃了一惊。
毕竟,这才几天的时间……
松井犹豫了一下,问道:“钱先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订单的?”
钱亦文笑笑说道:“松井先生,不瞒你说,燕京的那个圈子里,有几个不错的朋友……”
松井荣之一愣……
他说的,是那个圈子吗?
圈子看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