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彬听秘书说姓钱的又来了,按了按额头。
“让他进来吧……”县长叹了口气,对秘书说道。
回过头,对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说道:“老李呀,你先回避一下吧。”
那人起身,犹豫着刚要和县长说几句什么,门外已经传来了敲门声。
无奈摇头后,只好退到后屋。
虚掩了房门,坐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听起声来。
柳彬见了钱亦文,笑着打趣道:“钱场长,快坐!
“这刚上任,三把火燎旺了吗,就跑出来了?”
钱亦文一脸苦相,说道:“柳县长,可别提了!火刚点着,就捅娄子了。”
柳彬的脸色虽是没变,但心里可是不高兴了。
这又是整的哪出?我听说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不是风风火火的,大有要火烧连营的势头吗?
“怎么啦?遇到问题了?”
钱亦文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刚一公布新规定,就把场里的工人给气跑了一批。
“我寻思着您久居官场,我就着急忙慌地跑来找您,请您指点一下,我这到底是哪儿做得不对了呢?”
“立啥规矩了?”柳县长问道。
“就是要求大家都按时来上班,不能迟到早退,不能旷工。再也没别的呀?”
钱亦文说到这里,盯着柳彬,不再往下说了。
柳彬心里明白,钱亦文哪是专程来请教的,这不就是有些话要憋着让自己说吗?
“这也不过分哪?”柳彬说道,“在哪个单位里,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制度呀。”
钱亦文接着说道:“嗯,也不知咋的,这些人的反应就这么大。
“这要是连续三天不来,按我上了墙的制度来说,那可就算是自动离职了呀!”
按说,这要求不过分啊……
自动离职?
柳彬心头一凛,这下手可是够狠的!
连回旋余地都不留呀!
柳县长正琢磨着,钱亦文又开始求助了:“柳县长,你说我这么整到底对不对呢?我这心里都没底了。”
柳彬说道:“小钱哪,那天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这鹿场和以前不一样了,个人承包的买卖,咱可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来呀!
“你要是觉得自己做得对,该坚持,咱就坚持。”
顿了顿,又说道:“这些人,也是散漫惯了,没点手段是真压不住他们呀。”
钱亦文说道:“柳县长,毕竟都是正式工人,要是那几十号人真就三天不来报到,您看他们的人事档案——”
说到这里,钱亦文停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想听听县长是咋想的。
柳彬想了想,说道:“小钱哪,人事调转对个人来说,是个大事儿。
“我看,你先把档案放在你那儿,等到人事这边和他们沟通完了,让他们自己去取吧。好不好?”
“哎,我听您的……”钱亦文答道。
柳县长突然想起老李刚才和他聊的话题,于是开口问道:“场子里,有个叫李卫兵的,表现咋样啊?”
钱亦文想了想,小心地问道:“柳县长,您和他认识?”
“啊……”柳县长卡了一下壳,接着说道,“不认识,但和他爸有点关系。”
钱亦文一惊一乍地说道:“哎呀!
“这扯不扯呢,我哪知道柳县长还和他有这层关系呀!
“要是知道有这层关系,说啥也不能跟他闹个半红脸呀……”
柳彬说道:“到底咋回事儿,你给我细说说!”
柳彬一边说,一边抬眼瞄了钱亦文一眼。
心中暗想,这人,还是知道点轻重的。
看来,老李的诉求,应该是能够得以实现了。
钱亦文接着说道:“柳县长,我宣布完新规定之后,让原来的老场长给大家安排工作。
“收拾鹿舍,他嫌脏;和泥脱坯,他嫌累;
“最轻巧的,就是跟拖拉机后边砸砸土坷垃,他也说他干不了……
“我这也是一时气盛,没板住脾气,就质问了他两句……”
讲完了事实经过,钱亦文站了起来,急得直搓手:“柳县长,您看,这可咋整啊?咋能弥补一下呀?
“我也不知道他是您司机的儿子呀!要知道,我哪能犯这浑呀……”
柳彬听了这话,猛然把头抬了起了!
略略调整了一下情绪,板着脸问道:“我司机也没儿子呀?
“钱场长,你是不是弄错了呀?”
里屋潜伏着的老李,听了这话后,心中五味杂陈。
领导漫不经心一句话,把自己还给整绝户了!
钱亦文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道:“这……这可都是我亲耳听到的呀!”
“什么?他说他爸是我的司机了?”柳彬的眉头,皱成了个死疙瘩,两只手不自觉地攥得紧紧的。
钱亦文一脸委屈和无奈地说道:“柳县长,那天和他聊天的人说他爸是大领导的司机,他没否认。
“刚听您这么一说,我猜准是这么回事儿了。
“你说说,这事儿整的……”
“啪……”柳彬气得拍案而起!
怒不可遏地说道:“这个李卫兵也太不像话了!
“为了偷点懒,为了占人家点便宜,都把谎话编到我的头上来了!”
钱亦文战战兢兢地说道:“柳县长,您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柳县长来回踱着步,突然抬头问道,“你那新规定,颁布第几天了?”
“柳县长,才第二天。”
柳彬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明天……明天不是就第三天了吗?
“那些真不来的,你就把离职证明都给他们开好,连档案一起给他们送到人事那儿!
“他妈的,让他们自己去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