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灵魂三问,坚定了二大爷和四叔的念头。
二大爷说道:“那等立秋以后,我找个好先生看个地方,就迁了吧!”
“你和他商量着办吧……”大爷一指钱亦文,说道。
回到了家,爷几个坐在小四轮旁边,开始收拾裤腿子、鞋帮子上的泥。
纪兰凤看着车头上甩的一条儿一条儿的泥淋子,心疼地说道:“花那么多钱,刚买回来第一天,就造成这样……”
转头问钱亦文:“你这玩意儿,是不是哪儿都不怕水呀?
“要是能沾水,一会儿我跟你四婶给你刷刷……”
“妈,这玩意儿就是拿来干活的,埋汰点不怕……”回头瞅了一眼英子,接着说道,“又不是娶媳妇儿,非得穿得干净利索的。”
英子看了一眼半院子的叔叔大爷,使劲瞪了钱亦文一眼。
纪兰凤眯眼看着英子说道:“那是……我们家娶这媳妇儿,不用打扮,都好看。”
夸得英子不好意思了,转头回屋去了。
钱晓东和钱晓方,一人手里一只皮鞋,呲牙咧嘴地帮老头儿擦着。
钱晓东埋怨道:“爸呀,你怎么不知道加点小心呢?挑着点道儿走啊!”
大爷气哼哼地说道:“加他妈什么小心?
“我还能瞪着眼睛往泥坑里踩?
“加小心就到不了你爷爷坟跟前!我怎么加小心?”
穿好了鞋,大爷对钱亦文说道:“走,领我上老房子那看一眼。”
院子里,大爷注目观望着老房子。
给你,你敢住吗?
自打新房子盖好后,老房子就空起来了。
一些闲置不用的、不值钱的生活用品,都堆进了屋子里。
钱亦文打开了门上的大锁,吱扭扭推开那扇门。
炕上,地下,满满的。
大爷站在屋地中间,四处看了看,皱了皱眉头,走出门外……
大爷走出屋后,站在院子里清理着头上的蜘蛛网。
钱亦文问道:“大爷,这房子是卖,还是租,你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找个下家。”
大爷斜了钱亦文一眼,说道:“你大爷就是这地方长起来的,三合堡啥样,我还能不知道?
“这老穷山沟子,这么破的房子,租给谁去?
“卖,这都快散架子了,谁还敢来住来?”
钱亦文:“那咋办啊?”
“等你二大爷和四叔腾出手来,扒了吧。我能看上一眼,就中了……”
四下打量了一下,大爷说道:“这大空场,得有一亩多地,种一半土豆子,够你们这一大家子吃一年了。
“剩下的,种点苞米,怎么也够喂鸡喂鸭的了。”
钱亦文说道:“行,那我听大爷的!”
大爷说道:“空房场,这老房底子种大白菜,那长得才好呢!
“壮的那个大棵子,得有小缸儿那么粗……”
大爷一边说,一边双手呈环状,比划了一个夸张的直径。
拿拐杖敲了敲呲牙咧嘴的窗框,算是作别,老头儿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问钱亦文:“啥时候去收拾三车间那房子去?”
“大爷,下个星期我就去了。”
大爷想了想又说道,“缺啥少啥的,跟大爷说。”
看了看钱亦文,老头又接着问道:“这个买卖里头,你到底占多少股儿?”
“大爷,都是我自己的事儿……”
大爷瞟了钱亦文一眼,问道:“没有那个刘记者的份儿?”
钱亦文说道:“没有。”
大爷想了想,说道:“要真是这样,那是最好。
“份种地,伙种瓜,一屋不住两三家……”
钱亦文说道:“大爷,我记下了。”
大爷又接着说道:“你这也算是扑腾得不错,离开三合堡了。
“外边的事儿你经历的少,遇着事儿了,就和大爷说。
“外人,咋也不敌自己家人,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嗯!”钱亦文重重点头,“以后遇着事儿了,我一定说话。”
……
车子发动,二大爷不知从哪儿拎着个面袋子回来了。
“去年天旱,谷子欠收,走了好几家,就整来这点儿……”二大爷的脸上,带了几分歉意。
“自己留着吃吧……”大爷看了一眼二大爷,把半袋子小米儿推了回来,关上车门,“来看一眼,你们都挺好的,就行了。”
“走!”大爷对司机发出指令后,摇起了车窗……
送走了大爷,钱亦文心情复杂。
大爷这个人,绝对是一个矛盾综合体。
对于大爷,他爱不起来,但也并没有恨。
正如大爷所言,“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当他被外人欺负的时候,大爷也会站出来。
就像在三十六厂大门前帮他收拾混混那样,不能看着他被别人欺负。
只是,或许是时间太长没有联系的缘故,他总觉得和这个大爷之间有层隔阂。
这个大爷的身上,好像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呢?
回头,见二大爷早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翻腾药材去了。
看着二大爷的身影,他知道了。
大大爷和二大爷的不同之处,在于大爷的理论叫得硬,而二大爷不会理论,只有行动。
点点滴滴的小事儿,是二大爷胜出的关键……
“二大爷,有没有啥东西要带的,准备准备……”钱亦文笑着对二大爷说道。
二大爷抬头问道:“要去春城?”
钱亦文说道:“嗯……
“我明天跑一趟阎春生和豆腐匠子那儿,回来再去趟鹿场,咱们就走。”
“哎呀!”二大爷慌忙起身,“那还真得准备准备……”
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钱亦文:“你说……该给人家刘记者带上点啥好呢?”
“二大爷,啥也不用带。”
想了想,钱亦文又说道,“你要非得带,家里有榛蘑、木耳,带点就行。”
“那可不中!”二大爷正色说道,“怎么说也得给整两只小鸡吧?”
钱亦文笑道:“二大爷,咱不但不用拿,她还得好吃好喝招待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