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队长白了老茄包子一眼,接着喊道:“做饭的老娘们儿都往后闪闪!
“掐豆角子的,挠土豆皮子的,拎着你那筐上大门口整去……
“带孩崽子来的,都把孩子经管好了,别让他们乱跑……
“所有在屋里干活儿的人,都给我从屋里出来……”
肖队长走下跳板,对钱亦文说道:“掌柜的,你不是自己编了副对联吗?贴上吧!”
钱亦文和英子早把他自己编的、亲手写的对联刷好了浆糊。
听得肖队长叫他,应了一声走上前来。
英子把她手里拿的那副下联递了过来:“你去吧……听人家说,上梁的时候不让老娘们儿看热闹。
“而且,双身子人也不能靠前……”
<双身子:指怀孕的人。>
“走!”钱亦文没接对联,反倒握紧了英子的手,“啥年月了,还讲究这个?有我的地方,就得有你!”
不由分说,把英子拉到了那块准备第一个上房的预制板前。
“梁架南北常行日月运……”
“柱分东西尽揽乾坤财……”
“上梁大吉……”
肖队长轻声念叨了一遍后,竖了竖拇指:“行啊掌柜的,小词儿整挺硬啊!
“照这么说,天下的钱,这不都成你们家的了啊!”
老茄包子说道:“这话让你说的,水平太洼……
“本来人家就姓钱,儿子都叫钱多,还能缺钱?”
在大家开心的大笑声中,钱亦文和英子一人一联,分左右贴好。
“儿子,这活儿你来干!”钱亦文抱起钱多,把他放到了预制板上。
顺手递过“上梁大吉”的横批。
钱多在众人瞩目之下,晃晃荡荡奔了预制板那头儿。
贴完一看,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这孩子,让他干点活儿,老是出错……
英子推了一把跑回来的钱多:“儿子,贴错了!
“快揭下来,重贴一下……”
钱亦文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道:“错就错了!
“大吉大利,这就算是到了!”
肖队长朝着董长贵一伸手:“那个老头儿,把那红布给我,我系个红菱子……”
董长贵可没想给他……
姑爷盖了这么大的房子,这挂红的事儿他不亲自来,都白瞎了四凤子给买的这套吊兜儿中山装了!
当下,两手托着红布上前,稳步上前,郑重拴好!
一切准备就绪,肖队长一纵身,蹿到了墙上。
随着鞭炮的炸响 ,肖队长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上梁喽……”
紧张又不失热闹的气氛中,董树果拿胳膊肘儿碰了碰四凤子:“咱往后点,别耽误人家干活儿……”
四凤子四周看了看:“我这离着老远呢,哪能影响到他们?”
董树果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没听工头说吗?让老娘们儿都离着远点……”
气得四凤子小脸通红,小拳头当时就攥起来了。
眼睛一立,低声怒喝道:“你说谁老娘们儿呢!你信不信——”
这一出儿,差点把董树果吓个倒仰!
许多年前这熟悉的感觉,怎么又回来了呢?
看着董树果惊惧的眼神,四凤子立马缓和了下来,接着说道:“你信不信我不跟你一样儿的?”
<不跟你一样儿的:不和你计较。>
说完了,掐起一捆葱,走向大门口。
身后,董树果也颠儿颠儿地跟了出来。
“你刚才那出儿,跟小学四年级骑我身上扇嘴巴子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四凤子嘶哈了一声,环顾四周后说道:“你!你还有完没完了?你信不信——”
唉……四凤子叹了口气,小手又放了下来。
报应啊!
不远处,春生妈满脸羡慕地看着董树果和四凤子低声私语,手里的一个大土豆,削成了枣核大小,却浑然不知。
回头看了一眼正往预制板上拴绳子的春生,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自己的儿子,啥时候找个这样的媳妇儿呢?
叹了口气,又看了四凤子一眼。
这么溜光水滑的丫头,二狗子怕是娶不着了。
再降一两档,也不是不行……
春生系好了绳子后,使劲拽了拽,说道:“干吧!开不了……”
一声吆喝,第一块预制板被抬离了地面。
四个壮汉一边喊着号子,一边通过跳板,把预制板架上了房顶。
钱亦文战战兢兢地前后照看着,每一块儿预制板离地前,他都得嘱咐上几句,唯恐有什么意外发生。
当年,电影片子倒下来时,当场就把人家孩子给砸晕过去的场景,在他心里落下阴影了……
怎么能不让他后怕?
好在,这些精选出来的抬庄稼汉子,都是扛着二百斤大麻袋,在跳板能甩开步儿的人。
四个人抬上几百斤的水泥板儿,也并不算难事儿。
作者一直认为这是个不科学的设计。参照图中人,可见它的大小。装满大豆,足有二百斤。卖粮时,要扛着上跳板
二大爷和四叔,站在山丁树下,更是紧张。
每次四人从房上下来,二大爷赶紧端茶递烟,嘱咐两句:“坐下歇歇,这活儿不能着急,缓缓劲再上……”
终于,最后一块预制板上房了……
万事大吉!
钱亦文抹了把汗,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晚,钱亦文喝了不少的酒。
高兴!
饭桌上,钱亦文端起酒碗,敬向肖队长:“肖队长,我不在家没事儿吧?”
肖队长说道:“没事!你就安排一个主事人就行。
“到时候有点啥事儿,能有个人替你拿主意就行了。”
钱亦文指了指身边的俩老头儿:“那我明天就先出趟门,你有事儿就找我二大爷和四叔就行……”
“你又要干啥去?”四叔离着钱亦文最近,对他和肖队长的对话,听得真切。
“我去趟舅丈人那儿。”
四叔琢磨了半天,才从记忆深处,把钱亦文这个舅丈人给拎了出来……
“是那个养鹿的?”
“嗯……”
“找他干啥?”
“给你再整两瓶子鹿茸人参酒……”
四叔听了,身子一激灵,白了钱亦文一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