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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之海。

窗外是幽暗的海水,深海中的回声幽远而空洞。

“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怎么有心情来看老娘我啦?”

房间里,正在打游戏的芙罗拉按下ESc,转过身。

妖红如花般的瞳孔透过镜片看向秦尚远,宽大的印花短袖从一边滑落,露出她骨肉伶仃的肩膀。

秦尚远眉头一皱,地板上堆满了红色的可乐空罐。

他像是走在儿童乐园的海洋球堆里,只不过每走一步脚下都叮当作响。

“我说,你这可乐喝得也太过分了吧?”秦尚远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空罐,一屁股坐上床沿。

芙罗拉挠了挠鼻翼,神情理所当然:“老娘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动漫打游戏喝可乐,碍着你了不成?下回多给老娘批点儿。”

“七岁的人类小孩都知道可乐喝多了不好。”秦尚远对她的生活作风并不是很赞成。

“我体质特殊!”芙罗拉叉腰,“说正事儿!”

“实不相瞒,有一事相求。”

求人帮忙,秦尚远决定还是客气一点。

芙罗拉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了秦尚远一眼:“你小子,有心事?”

“没有!”秦尚远打着哈哈,“哪有的事......就是想着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秘籍之类的东西?给我练练,我不能老在战斗里打滚啊。”

“我懂了,你是想让我教你打架。”芙罗拉沉思片刻,“不错不错,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还记着。”

秦尚远露出自豪的微笑。

“不过......”芙罗拉话锋一转。

“嗯?”

“不过我也不会打架。”芙罗拉嘴角露出小小的獠牙,一个笑容企图萌混过关。

秦尚远大为震惊:“不会打架?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恶魔么?”

“就算在我老家那种地方,我也不是战斗单位啊!”芙罗拉大声反驳。

秦尚远一愣:“那你是什么?我还以为恶魔们都擅长打架。”

“我......”芙罗拉犹豫了会儿,脸上泛起红晕,开始支支吾吾。“我是文员!”

“文员?”秦尚远差点栽倒,“干嘛?写生死簿?”

芙罗拉一脸不爽,殷红的小嘴一撇:“懒得跟你贫嘴了,教你是能教啦,只是我得现学。”

“现学?”

话音刚落,芙罗拉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数秒过后。

“好了,我完全懂了。”芙罗拉睁开炽红的双眼,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跳到门边,“跟我来。”

“你小子搞什么飞机?”秦尚远一抬头雾水。

芙罗拉在秦尚远的注视下拉开房门。

秦尚远神色一怔正想阻止,可令他意外的事发生了。

门外的海水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倒灌,它们仿佛被无形的壁垒挡住了,形成了一道竖直的水墙。

芙罗拉伸出手指轻轻在荡漾的水墙上一点,以手指为圆心,水墙上波纹乍现。

她随即抬起手,门外的海水中,原本悠游的鱼群忽然受惊般四散,秦尚远隐约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持续震动。

幽蓝广袤的深海里,沙尘在海水中抛散开,一道道阶石从下方的深渊中逐一浮现。

阶石按照芙罗拉的意念,自房门前形成了一道跨越海水的石道。

石道的尽头,是一座圆台阶座,七道希腊风格的多利克式石柱围绕着阶座伫立。

圆台阶座也是石质的,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沧桑破碎的痕迹。

泛着幽光的鱼群从圆台阶座上方慢悠悠地游过,芙罗拉像是把什么深海遗迹给搬了上来。

不等秦尚远说话,芙罗拉先行一步踏入了海水构成的屏障。

长发如同海藻般在她背后散开,芙罗拉像人鱼公主翩翩起舞般浮动在深海里,姿态轻盈地转过身对秦尚远勾了勾手。

“愣着干嘛,快出来。”耳边回荡着芙罗拉的声音,她隔着海水和秦尚远沟通。

这是什么奇妙展开?

秦尚远在震惊中犹豫了片刻,面对深海,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恐惧的。

但随后他便闭上眼睛,心头一横,一头扎进了门外的海水里。

立马他就后悔了。

海水猛地灌进他的鼻孔和耳朵,深海恐怖的水压挤得他喘不过气来,像是要把他的胸腔给压碎。

他慌张中紧闭双眼,胡乱地挥着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作为支点。

下一秒,芙罗拉牵住了他的手。

“海水只是一种形式,是一种‘相’。纠缠于‘相’只会让你偏离本质和真实,死在虚幻构筑的灾难里。”芙罗拉的声音春水般轻柔,仿佛具有某种特殊的魔力。

芙罗拉一说话,秦尚远就感到胸口的慌张和闷压缓解了。

可深海水流的声音从他的耳边清晰地擦过,鲸歌跨越万里海底钻进他的耳朵,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抛弃掉你脑海中‘海洋’的想法,想象你的脚下有一片广袤的陆地,”芙罗拉引导着他,“不远处有几棵树,天际线平坦而狭长。夕阳逐渐向地平线沉沦,远处的空气黏着地面,因为热气而扭曲......”

随着芙罗拉的描述,秦尚远逐渐在海水中稳定了身姿。

在他的五感中,湍急的海流渐渐转变为草原上的呼啸的风声,而悠远的鲸歌也化作了象群的长嘶。

此刻他的心像是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

“好了,现在请睁开眼睛。”芙罗拉缓缓地说。

秦尚远长舒了一口气,密集的气泡在海水中上浮,他缓缓睁开眼睛。

他依然被海水环绕,脑海中构筑的画面消失了,可先前那种恐慌和难受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

他只觉得海水冰凉,自己的身体好像前所未有的轻盈。

“这里是你的意识集群,不管在哪,我们本质上都是在用意识对话。”芙罗拉一说话就有气泡咕噜噜地上冒,“你作为人类,执着于‘相’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要被‘相’给缠绕住。”

“相?”

“世界的真实蛰伏在‘相’之下,你们人类的炼金术最终目的是赋予概念和死物以更纯粹的形体生命,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炼‘相’的秘法。”

两人缓缓降落在脚下的石道上,细小如蛇的海流从脚踝边窜过,芙罗拉带着秦尚远向着圆台阶座走去。

“但只有那些抛弃‘相’、杀死‘相’的人,才能掌握法则重新构筑‘相’,成为真正的炼金师。只可惜,人类已经抛弃炼金术了,也就抛弃了通往真实世界的道路。”

芙罗拉在这时候就很像一个好老师了。

“那我刚刚算是杀死了‘相’么?”秦尚远问。

“不,你只是从一种‘相’沉到了另一种‘相’,但‘相’本身还在,”芙罗拉很严谨,“人类是很难做到完全杀死‘相’的,真到了那种时候,还是不是人也很难说得清了。”

“恶魔也研究炼金术?”秦尚远隔着海水,气泡咕噜噜。

“存在掌握炼金法则的恶魔,我只是略懂而已。”芙罗拉的气泡也咕噜噜。

“那恶魔也需要......杀死你们世间的‘相’咯?”

“不......正相反,”芙罗拉轻描淡写地说,她领着秦尚远踏上阶座,“恶魔就是最大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