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绣坊里,苏暖暖刚送走一批定制了新款绣样的客人,好不容易才抽出一点空闲,在绣坊后院小歇片刻。
木槿贴心地准备了一壶决明子枸杞茶,倒满一杯端给苏暖暖,“听说这种茶最解乏了,小姐快尝尝。”
“是吗?那你也快喝点,今天累坏了吧?”苏暖暖拉着木槿坐下,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前额的汗珠。
木槿欢喜地点点头,饮下一大口茶,好奇地问:“这绣样小姐前几日不是就设计好了吗?为什么要到今日才拿到绣坊里卖啊?岂不是少赚了好几日的银子?”
见四下无人,苏暖暖手指轻敲着青瓷杯身,放低音量,平静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前几日祖母才把东街的绣铺交给苏筱儿打理,绣铺与这里离得不远,若我那时推出新绣样,恐有故意与苏筱儿作对之嫌。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苏筱儿辜负了祖母的心意。”
虽然对于苏筱儿的种种挑衅,她都不惧回击,但也不愿总跟她勾心斗角,所以能避则避。
“小姐果然思虑周全,可是小姐这般谦让,就不担心五小姐把咱们的生意都抢了吗?”
苏暖暖抿唇一笑,视线移向前堂里人满为患的场面,秀眉骄傲地上挑,反问道:“你觉得我们需要有这个顾虑吗?”
客人们的蜂拥而至说明了一切。
事实上,苏暖暖也做过一些调查,得知苏筱儿居然在售卖劣质湘绣,她就知道苏筱儿将会像秋后的蚂蚱一样,蹦哒不了几天了。
做生意诚信为本,很显然这恰恰是苏筱儿最缺乏的。
就算苏筱儿真有一腔热血扑在绣铺上,她也预感苏筱儿那一时的热情绝对延续不了多久。
不出苏暖暖所料,没过几天东街的那间绣铺,就因为苏筱儿的经营不善而关门大吉了。
苏筱儿诚惶诚恐,担心被苏老夫人知道后,她在苏老夫人心里就真成了一个废物。
但苏老夫人还是不可避免地知道了,并且第一时间查看了东街绣铺的账册。
苏老夫人望着上面记载的那一笔笔入不敷出的账目,气得头疼发作,被苏老太爷劝着喝过药,就立即让人把苏筱儿叫到花厅训话。
“好端端的一家绣铺,怎么才交给你十日就搞成这样了?我听说还得罪了不少老主顾,到底怎么回事!”苏老夫人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质问苏筱儿,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不加掩饰。
苏筱儿装出无辜的模样,想尽办法为自己辩解:“祖母,真的不怪我,都是伙计们捣乱,不听我指挥。那些客人也是挑三拣四地找我茬,还有……”
“住口!明明是自己的错误,还竟敢推卸责任?要不是你私自做主卖起了劣质湘绣,哪至于落了个绣铺关张的结果!”苏老夫人一气之下截断了苏筱儿的话,对她失望透顶,厉声呵责道。
苏筱儿被苏老夫人威严的气势吓到,哭唧唧地求道:“祖母,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罢了,我看你也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材料,就别插手绣铺的事了。”
一想到还要为苏筱儿收拾烂摊子,苏老夫人就懊悔不已:她之前是不是抽风啊?怎么就能把东街绣铺交给苏筱儿了呢?
苏老夫人板着脸,摆手示意苏筱儿离开花厅。
纵然还有满腹的不甘心,苏筱儿也不敢再多逗留,灰溜溜地离开了。
花厅里,苏老太爷温柔劝慰着苏老夫人,“来,喝杯菊花茶,败败火,被跟筱儿置气了。”
苏老夫人冷哼一声:“怪我,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对筱儿抱有什么期待。”
这话在苏老太爷听来有点刻薄,笑眯眯地提醒道:“没那么严重,筱儿这不是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吗?你再这样,不知情的人该说咱们只偏心暖暖,冷落筱儿了。”
闻言,苏老夫人旋即不乐意了,向苏老太爷甩过去一个眼刀。
“能力放在一边,单说筱儿这种品行不端的孩子,难道我还要假装喜欢她不成?”
“还说什么偏心?我的宝贝暖暖就是善良懂事、天资聪颖,我这个做祖母的还不能疼她了?”
苏老太爷自然也是疼爱苏暖暖的,只是担心苏筱儿会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更加误入歧途,本想再劝苏老夫人几句,可细细回味她说的话,又觉得颇为有理,只好缄默不语了。
颓丧的苏筱儿独自出府,找了个无人注意的小酒肆,喝酒买醉,发泄着内心的愤恨。
殊不知,她刚一出苏府,就被楚潇然盯上了。
一杯又一杯酒饮下,本就酒量不济的苏筱儿很快就醉了,脸上泛红,脚下发飘。
苏筱儿感觉腹中灼烧,正要起身打算回府,却见对面座位忽然坐下了一个人。
“这不是苏五小姐吗?好巧,竟会在这里遇到你。”楚潇然佯装吃惊地道。
苏筱儿睁了睁眼睛,依靠模糊的视线确认对面坐着的是楚潇然,“楚三小姐是来做什么的?”
“心中烦闷,想出来借酒消愁,没想到就遇见苏五小姐了。我看你心情不太好,不妨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楚潇然一句句诱导着苏筱儿,伪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苏筱儿头脑本来就不灵光,喝酒之后对楚潇然更没了防备心,一股脑地把苦水都倒了出来,还顺便将苏暖暖骂了个痛快。
“为什么苏暖暖轻而易举就能做的事,她就是做不好!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苏暖暖!”
然而,苏筱儿最后这句宣泄之语,也正是楚潇然的心声。
“苏五小姐也不必太伤心了,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我手里有一幅肃虹主人的画作,你若把这幅画绣出来,必定能让他们刮目相看,到时候东山再起就指日可待了。”
楚潇然眼底透着精明,佯装真诚地向苏筱儿提议。
所谓肃虹主人,自然就是住在肃虹居的那位书画名家。
不过,除了苏和谦、苏臣煜、苏暖暖以及苏家二老,谁也不知道肃虹主人便是苏清谨。
苏筱儿和楚潇然当然也不知道。
一心只想报仇的苏筱儿轻易地就相信了楚潇然,收下了肃虹主人的画作。
从小酒肆离开后,春枝不解地问楚潇然:“小姐,这幅画不是那个自称是肃虹主人的骗子所画的吗?为什么你跟苏无小姐说……”
“多嘴!”楚潇然白了春枝一眼,冷笑道:“那个苏暖暖像狐狸一样狡猾,想要让苏家出丑,当然还是得从愚笨之人身上下手。”
愚笨之人,自然指的是苏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