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王爷夹在手上的木筷应声掉落,他扶着桌角起身,强自镇定地开口:“怎么回事?”
下人颤抖着身体,哆哆嗦嗦地说:“午前,圣上要世子爷入宫,让他帮您追查画舫运送的火药,世子爷与慕小公子一路追出上京,在……在竹城附近失踪了。”
顾老王爷愀然变换着脸色,紧捏桌角的手掌逐渐露起青筋,“吩咐府内侍卫,全都给我去世子失踪之处寻人!”
“……是。”下人不敢耽搁,立马跑出去告知老王爷的命令。
花厅内,顾老王爷拧紧眉心,面容上如笼罩一层幽深的浓雾,片刻后,他缓缓坐回椅子上,眉眼低垂,脸色属实不大好看。
一个时辰前,顾淮景与慕长安循着线索出京,直到竹城外的一处密林时,慕长安说他听见了刀凿斧锤的声音,在这里会出现这种声音让人感到十分奇怪,慕长安便想进林子里瞧一瞧。
顾淮景没有阻拦,还跟着慕长安一起往里走,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刀凿斧锤的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晰。
两人相互对视了眼,慕长安凑到顾淮景身边,压低声音道:“淮景,里面危险未知,我先进去查探,等我消息你再进来。”
顾淮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眉头微挑,“老实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轮到你身先士卒。”
慕长安才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人进去,嘴角一瘪,态度强硬地说:“那我跟你同进退。”
顾淮景偏过头,嘴角轻扬,与慕长安抬步朝林子深处前行。
又往前五百米,那铛铛的敲击声忽然停了下来,风吹得四周树叶哗哗作响,令周围的气氛无端多了几分阴森深沉。
“淮景,我们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慕长安少不更事,到底是露了怯,他面色惊慌,忍不住向四周看去,可周围除了抖动的树枝树叶,哪有生人的影子。
可若是没有人,那一下下敲击声又是怎么来的?
“此处有古怪。”
顾淮景冷笑勾唇,看起来丝毫不惧,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只是那双淬了深意的双眸染上一丝沉冷。
“淮景……这有什么古怪?”
慕长安发怵地站在他背后,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浑身一激灵。
“有人藏起来了。”
顾淮景轻嗤一声,语气里满含不屑,好像根本不把发出动静之人放在眼里。
他继续抬脚往里走,但被慕长安害怕的拽住,“淮景,要不我们出去吧。”
“你怕就留在这里。”
“不行。”慕长安虽然胆子小,可还是很讲义气的,“那我跟着你。”
话落,他扯着顾淮景的袖角跟在后面。这时,那敲击声骤然又响了一下,吓得慕长安跳了脚,要不是顾淮景捂住他的嘴巴,估计他已经喊出来了。
“淮……淮景。”
“别出声!”
顾淮景轻皱眉心,凤眸轻眯,“我怀疑这里是一处矿山。”
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们,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敲击声也许是在敲打矿石。
“什么?”慕长安发出一声惊呼,“私采矿石可是重罪!”
顾淮景睨着他,慕长安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闷闷地说:“真有人敢在这里开矿采石?”
顾淮景冷笑了声,“万一呢?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二人隐匿起身形,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间便在密林内消失了踪影。
……
顾老王爷是最先知道顾淮景失踪了的,没多久,慕统领也得知此消息,惊怒不已。
慕长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子竟然跟着顾世子前去探查,他确定不是去添乱的?
慕统领虽然担心儿子的安危,但也堪忧顾淮景的安全,他命人赶紧去找,然后想了又想,不放心地亲自出京。
一日夜过去,顾王府与慕府皆未找到两人身影。彼时知道顾世子与慕小公子失踪的人数也逐渐增多,但有顾老王爷压着,消息并未广泛流传。
不过,这消息传进了苏和谦的耳里,他紧皱眉头,打算等天亮便去找谢晏之问问。
清早,天清云淡。
苏暖暖的精神好多了,她披了件蜜合色月华莲纹外衫,施施然下床。
她轻抬起双臂,转动着脖颈,又舒展了下身体,眸光轻瞥,便留意到平放在紫檀木圆桌上的几本账册。
水蓝色封面的那本是苏家绣坊的伙计一大早呈上来的,上面不但写着来往账目,还细致记载了客人们的购买偏好。
这是她特意要求的,因为有利于更精确地给客人们提供合适的绣品,也方便为购进丝线等原料做参照。
苏暖暖仔细翻阅着,细长的手指缓缓点动,似是在掐算时日,忽而杏眸一转,低喃自语:“该去买丝线了。”
按照惯例,她每月都要去为绣坊采买丝线,暮春夏初生意好,就更需要大量的优质丝线。
苏暖暖揉按着眉心,换了身低调轻便的烟霞色芙蓉缎裳,下配水绿云水烟轻罗百合裙,薄施脂粉,淡扫蛾眉,一盏茶的功夫便收拾好了包袱。
“木槿,让人去备一辆马车,你随我出门。”
苏暖暖推门而出,轻唤了声还在院子里煎药的木槿。
木槿放下扇火的小蒲扇,小碎步跑来,疑惑道:“小姐,你这身子还没痊愈,就要出门吗?”
“放心,有顾世子送来的补药,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与前两日相比,苏暖暖的脚步明显变得轻快许多,她缓缓走动,荡起的裙边仿似一片清润的荷叶。
木槿还有些犹豫,却听苏暖暖催促道:“这个时辰正好去竹城采买丝线,再耽搁下去天黑后就回不来了。”
话落,院门外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暖暖要去什么地方?怎么就回不来了?”
苏暖暖无奈叹气,听出这是三哥的声音,刚要回答,苏臣煜与苏和谦便推门而入。
“大哥,三哥,你们来了。”
苏暖暖朝前走了两步,唇角微微勾起。
今日的她脸色红润了几分,瞧着健康许多,但还没有大病初愈,又给人一种弱柳扶风之感。
苏臣煜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轻啧了声,“怎么?能下床走动了,就不想让我们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