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苍穹下,齐冥羽率领的噬魂血宫精锐如黑潮压境。
滔天血煞将残阳浸染成暗紫色,整片妖族秘地仿佛浸泡在血海之中。
虎林与季无尘背靠断壁,浑身浴血。
两位妖王本就重伤未愈,此刻气息更是萎靡如风中残烛,却仍如铁壁般挡在残存的妖族子民身前。
“垂死挣扎。”
齐冥羽黑袍翻涌,苍白如纸的面容浮现一抹猫戏老鼠般的讥诮。
他缓缓抬起枯瘦如柴的右手,身后数十血宫弟子同时结印,血色符文在虚空交织,凝成遮天蔽日的“炼魂血网”。
季无尘缓缓转身,望着身后伤痕累累的族众,蛟瞳中血色翻涌,他喉间滚动,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
“这般粗浅的离间之计…”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却仍死死盯着众人。
“我季无尘自诩老谋深算,竟…咳咳…竟未能识破……”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
\"不仅害得两位老祖为护我等陨落,更是连累族众死伤无数,季无尘…万死难赎……!”
“放屁!”
虎林狂笑震落额角血痂,黄金虎纹在皮肤上明灭不定。
“老子要是多信你三分,咳咳…何至于此!”
他猛地捶地。
\"但我妖族儿郎,又何惧一死!”
残存的妖族部众齐声怒吼,声浪震天。
“愿随两位大王赴死!”
“愿随两位大王赴死!!”
虎林周身燃起最后的妖力,却在迈步瞬间踉跄跪地,季无尘化作百丈蛟龙冲天而起,却在血网威压下鳞甲崩裂,血如雨落。
灭顶之灾,近在眼前。
“铮!”
一道清越剑鸣如凤唳九霄,骤然撕裂血色天幕!
银白剑光似天河倒悬,自远空横贯而来,一剑斩在血网之上。
“轰——!”
所过之处血网寸寸崩解,炸裂的血符化作猩红雪霰,纷纷扬扬洒落在地。
齐冥羽瞳孔骤缩,猛地转头。
黄沙尽头,数道身影踏风而至。
为首的男子一袭白衣,腰间挂着玉葫,眸若寒星,指尖还残留着未散的剑气。
正是洛君珩。
在他身侧,林庭屿手持软剑,剑锋轻颤,杀意凛然,行不归负剑而立,目光如刃,任老则手握辞云袖袍鼓荡,浑浊的眼眸精光暴涨。
“噬魂血宫,果然阴魂不散。”
洛君珩淡淡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让齐冥羽心头一凛,看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虎林和季无尘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你们……?”
两人没想到,人妖两族水火不容,他们内部自顾不暇,竟然还会有人愿意前来驰援漠外,因此眼神都颇为复杂。
林庭屿咧嘴一笑,剑锋直指齐冥羽。
“抱歉,这人的命,我预订了。”
齐冥羽很快从震惊中回神,冷笑一声。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阻我噬魂血宫行事?”
他猛地挥手,血宫弟子瞬间结阵,血煞翻涌间,数十具“血傀儡”破土而出,每一具都散发着滔天血气。
此时,齐冥羽身边的两大耀星境护卫也加入战场,不过行不归和任老怎会让他们如愿,分别找上各自的对手。
“杀!”
血傀儡嘶吼着扑向洛君珩一行人。
洛君珩斜倚青石,信手解下腰间玉葫。
琥珀色的酒液倾入喉中,溅起三两滴沾湿衣襟,他却浑不在意,好似眼前生死厮杀的无关紧要。
“嘶——”
忽有刺耳嘶鸣破空,肩上,小灰化作本体碧眼天狼蛛扑入战局,八只复眼中跳动着嗜血的光芒。
宁无咎负手立于身侧,手指捻着胡须,眼中满是促狭。
“以你如今这点微末道行…”
故意顿了顿。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玉葫悬在唇边,洛君珩眼尾斜挑,递去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目光分明在说。
宁前辈,看破何须说破?
要知道刚才那极为帅气的一剑,也是宁前辈暗中相助的结果。
而齐冥羽本人则身形一闪,星辰战铠顷刻附体,顿时提剑化作一道黑影,直取林庭屿!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林庭屿眼中寒芒暴涨,约素软剑如银蛇吐信,瞬间与齐冥羽战作一团!
两道剑光碰撞,火星四溅。
“青霄楼主?”
齐冥羽忍不住讥讽。
“不过是个靠家族余荫的废物,也配与我交手?那个女人就是我亲手杀的又嫁祸给妖族,你知道了又能奈我何?”
身处战局,林庭屿面色沉静,丝毫不受影响,剑招骤然一变。
“青霄二十四式,醉里挑灯!”
剑光如泼墨酒液,恣意挥洒,每一剑都带着醉意般的狂放,却又精准至极地封死齐冥羽的退路!
“世人皆道我林庭屿醉卧花间,是一个十足十的浪荡子,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泾川林氏儿郎骨子里的血性!”
齐冥羽不屑一笑,趁其不备。
剑光交错间,齐冥羽的骨剑突然诡异地扭曲,如毒蛇般绕过林庭屿的防御,在他肩头撕开一道血口。
“就这点本事?”
齐冥羽舔舐着剑上鲜血,继续刺激林庭屿。
“当年杀那女人时,她最后可是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话音未落,林庭屿的剑势陡然暴烈!约素软剑化作漫天银芒,将齐冥羽逼退十丈。
但见林庭屿青衣染血,眼中却燃着令人心悸的平静。
忽然他怒极反笑。
\"都说北境受天道禁锢,修行如逆水行舟…”
指尖轻抚剑锋,一滴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滑落。
“可这禁锢,恰是最好的磨剑石,这二十年来,我每日都在封印修为,就为等待今日到来。”
齐冥羽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作为噬魂血宫嫡传,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压缩修为将其境界封印,尤其在北境这等灵气稀薄之地,无异于将沸腾的岩浆封入经脉,固然可以达到锤炼自身的效果,从而极大提高自身潜力。
但相对而言,体内道天星图经过七道星纹冲击,不仅每日要承受爆体反噬之痛,更有可能一着不慎,直接爆体而亡。
这小子坚持了二十年,到底是怎样过来的?
他咽了咽口水,想想有些心悸,眼前这人简直就是疯子。
林庭屿剑指掐诀,单手结印,胸前七道星纹骤然绽放出刺目光华,每道星纹都如同活物般扭曲游走,最终化作流光没入心口。
霎时间,他周身经脉中积压二十年的灵源如决堤洪水奔涌而出,在奇经八脉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感觉浑身一轻,如释重负。
“第一年,封两成。”
第一道星纹炸裂的瞬间,他脚下黄沙突然塌陷三尺,方圆十丈内的沙粒,如遭无形之力碾压,瞬间化作晶莹的琉璃。
“第五年,三成。”
第三、第四道星纹同时亮起,林庭屿束发的玉冠“啪”地碎裂,黑发狂舞间,周身剑气竟在虚空中凝成实质。
“第十年,五成。”
当第六道星纹亮起时,整片荒漠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百丈内的沙砾违背常理地悬浮半空,在夕阳映照下如同万千血珠。
齐冥羽的骨剑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一剑,晚了二十年,今日——”
第七道星纹轰然绽放,林庭屿冲破桎梏,瞬间突破至耀星后期!
他缓缓抬手,约素软剑上的血迹化作点点星辉,剑锋所指之处,连光线都为之扭曲。
“让你见识下,我忍受非人折磨,积攒二十的怒火为何物!”
“青霄二十四式,星河永寂!”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一记直刺。
快,极致的快,可这一剑快得似乎超越了光阴,齐冥羽甚至来不及格挡,剑锋已贯胸而过。
“这一剑,为清颜。”
林庭屿在他耳边轻语。
齐冥羽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炸开的血花,他本能感觉不对,刚要发动血遁术,却发现经脉里流动的,竟是耳畔之人的剑气。
林庭屿这一剑,连他修炼的功体都一并斩了!
\"不…可能…”
他跪倒在地,星辰战铠应声而碎,黑袍被鲜血浸透,颤抖的指尖插入沙土,怎么也不敢相信。
被世人看轻,颓废了近二十年的废物?竟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锋芒。
自己败的…不冤。
血雾弥漫中,林庭屿信手挽了个剑花。
约素软剑如银蛇归巢,重新缠绕回他腰间化作一条素白腰带。
衣袂翻飞间,他背对着轰然倒下的仇敌,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
而后望向远处仍在激战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发自真心的笑意。
“清颜,你看见了吗?我为你报仇了。”
风声呜咽,似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