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劫剑出鞘刹那,三寸寒芒割裂暮色。
剑脊嗡鸣震颤间,二十道幽蓝残影如鬼魅列阵,洛君珩斜倚枯槐,玉葫琥珀流光映着唇边讥诮。
“诸位,洛某在此久候了。”
如今修为提升,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何处,正好这些人皆是六境之内武者,练手足矣。
任江流将辞云剑重重杵入青石之中,裂纹如蛛网蔓延。
“且去,老夫在此镇场。”
话音未落,二十道黑影自林间暴起,七星镖与链子刀搅碎漫天落叶。
在看见小灰残忍虐杀五十名同伴之时,此时的他们早已心惊胆寒,不过此刻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话甫落。
二十道黑影自枯槐林破风而至,洛君珩反手挽了个剑花,青石板上霎时绽开朵朵冰莲。
剑吟破空,洛君珩仰颈倾酒,诗兴大发。
“寒江未许征帆驻——”
尾音尚在喉间,剑锋已斜挑三寸,最先扑来的虬髯刺客忽觉喉间微凉。
他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喷涌的血珠凝成红梅,未及坠落便被剑气震作齑粉,后方掷来的七星镖撞上霜雾,竟在半空凝成晶莹的冰雕,叮叮当当碎在洛君珩足前三尺。
疾如奔雷去,人影晃动间,再三名武者被一剑枭首。
洛君珩广袖翻卷震碎人形冰晶,纷飞的残片,映出七柄圆月弯刀组成的银轮杀阵。
“孤月空悬羁影巡。”
霜劫剑啸若龙吟,洛君珩踏着簌落的竹叶凌空倒悬。
寒瀑自九天垂落,七道持刀身影瞬间被冰寒剑气定格成冰雕阵列,最前端的刺客瞳孔里还凝着将散未散的凶光。
“好酒。”
忽有琴弦破空声自头顶传来,两名轻功卓绝的女刺客踏着冰雕跃起,手中冰蚕丝缠向洛君珩脖颈。
霜劫剑倏然悬空震颤,剑柄螭纹亮起冰蓝光晕。
“莫道霜风无暖意。”
冰蚕丝绞杀将至的刹那,洛君珩并指划过剑脊,尚未褪散的寒气幻化万千冰棱自地面暴起,将冰蚕丝绞作漫天银屑。
女刺客惊觉足踝被霜花攀附,转瞬便定格成并蒂冰莲的蕊心。
见十一位同伴被洛君珩轻松击杀,此刻最后九人哪还有杀人领赏的贪婪之心。
见势欲逃,洛君珩剑随心动,霜劫剑化作道道流光,瞬间封住他们的退路。
剑气所过之处尽被冰霜覆盖,而后崩解,消散于无。
当最后九人化作雪雾消散,洛君珩以剑锋承接坠落的槐花。
冰晶顺着花瓣脉络生长,转眼开作并蒂霜莲。
“千山雪尽...”
他轻吹花蕊,冰莲碎作漫天星子。
“...始逢春啊。”
余音散入昏黄的晚风,剑锋轻颤,冰雕同时迸裂,满地冰屑映着暮光,竟似春溪初融的碎金流淌。
任江流与魂体状态的宁无咎静立如松,衣袂在肃杀的剑气中微微震颤。
二十名六境武者的尸首横亘在焦土之上,断刃残甲间蒸腾的血雾尚未散尽,洛君珩却连衣角都未沾上半点猩红。
“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两人心中如是想。
洛君珩收起霜劫剑,傲然立于风中。
“任老,虾兵蟹将已沉塘,该钓蛟龙了。”
任江流横剑当胸,剑鞘上的流云纹泛起冷光。
“后面交给我,老夫只希望你不要玩脱了便好。”
身后传来洛君珩清冷的嗓音。
“任老且放宽心,晚辈自有计较。”
林中突然炸开一阵金铁相击般的掌声,两道裹着黑雾的身影踏着剑气悬停半空。
左侧那人阴森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应劫之子果然卓尔不群,仅是一境巅峰修为,便能在六境武者之中恣意潇洒,如入无人之境,饮酒赋诗杀人,倒是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然遭遇我鬼影门,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洛君珩广袖轻拂,几片飘落的枫叶突然凝滞空中,被外散的剑气所削,一分为二,他转向东南方幽暗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
“我说几位,既已到来,又何须藏形匿影,不妨出来见见真章。”
言毕,但见树影摇曳,六道星芒划破昏黄红云,跃然眼前。
各色星辰战铠加身,彰显此八人修为皆已达耀星之境。
南斗六境,北斗七境之上方为耀星,一朝晋耀星,可称宗师,无论身处何地,皆不容轻忽,尤以在北境,耀星境已是高端战力,足可执北境牛耳。
任老的面色变得凝重,指节泛白,握住辞云剑的略微有些颤抖。
他压低嗓音。
“小子,老夫若是全盛时期,此八人不过土鸡瓦狗,然如今老夫力不从心,一旦交战,恐护你无力,务须抓紧时间脱身,老夫尽力拖延半炷香,可否?
洛君珩无动于衷,神色如常,似成竹在胸。
“任老放心,此局尚未脱离我之掌控。”
任老听罢,嘴角隐现抽动之色。
闻听此言,一位耀星境宗师嗤之以鼻,口出狂言。
“在此北境,尚无人能在八大耀星境强者手下苟活,纵使你天赋异禀,也终究难逃一死。”
“但我未曾料到,名闻天下的应劫之子,拯救北境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竟会沦落至这般境地,着实令人扼腕。”
任江流即刻唤出星辰战铠护体。
“藏头露尾之辈,竟敢在此口出狂言,看老夫将你们悉数诛灭。”
话音未落,几人皆感愤慨,尤以鬼影门两人为甚。
“放肆。”
“大胆。”
说时迟那时快。
“锵!”
任江流剑鞘流云纹骤然亮起,漫天落叶被剑气激得倒卷而上,竟在半空凝成云瀑。鬼影门主袖中寒芒乍现,三道乌光破开叶浪,所过之处落叶尽被粉碎。
任江流苍眉倒竖,辞云剑出鞘竟无剑鸣,唯有云雾蒸腾,一道云纹忽闪,迷蒙间乌光消散于无形。
一招不敌,杀招再出。
鬼影双煞周身黑雾骤然凝成双头蛇形,墨绿毒雾裹挟着星辉罡气席卷八方,枯叶触及毒雾瞬间化作焦炭,方圆十丈古柏枝干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雕虫小技!”
任老白发倒竖,辞云剑在半空划出一道剑芒。
剑气在毒瘴中撕开一道,如琉璃般澄澈的通路,剑锋所指处,毒雾如遇烈阳的薄冰般消融。
然而剑势未尽时,黑袍下突然刺出两柄幽蓝匕首,朝他前胸刺来,任老自是岿然不惧,不躲不闪。
“破!”
鬼影双煞厉喝声中,幽蓝匕首突然暴涨三寸青芒。
“锵!”
星辰战铠上激起火花四溅,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本该被星辰战铠弹开的利刃,竟似毒蛇蜕皮般褪去外层伪装,匕首尖端浮现出细密血槽,其内涌动的赫然是赤红色的幻虫毒煞!
战铠护心镜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任老瞳孔微缩。
而后左手指诀骤变,原本银白的星辰战铠突然镀上一层赤金流火。
任老须发皆张,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声音提高八度。
大喝道:“阴祟邪道,就凭尔等,能破的了老夫的防?”
“云垂星野——”
只见辞云幻化剑流,万千剑气如银河倒悬,剑气所过之处,风起云涌,天象为之一变。
两人目露惊恐,俱觉此招已超出自身修为所能抵御。
“你到底是谁?”
两人默契十足,身形暴退,欲先避开此招,再作打算。
然而任江流岂容他们逃脱,足尖轻点,身形骤然化为一道流光,剑随人走,直刺两人。
鬼影门主心中大骇,速挥匕首,幻化出重重毒影,试图阻挡。
然而辞云剑气如斩破虚空,无数毒影如泡影幻灭。
他心中悲呼。
“我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看戏的两位耀星境宗师联袂而至。
“砰。”
一声巨响传来,气浪席卷四周,方圆十丈内草木尽折,赤地扬尘。
身处漩涡中心,鬼影门两人尽皆口吐鲜血,跌落地面,已无再战之力。
而任江流也被震退数步,辞云剑微微颤抖,显然这一剑也让他耗力颇巨。
实力仅是恢复一些,这一下也让他有些吃力。
灰袍人持剑入鞘,言辞舒缓。
“你二人且退后,感激之语容后再叙。”
二人心中忿恨不已,若非此人半途收回力道,他们又何至于重伤至此。
灰袍人接着语气笃定地开口。
“敢问前辈可是南央伏云剑庄任江流任老前辈?”
“不错。”
灰袍人点头,语气有些慎重。
“未料前辈竟会出现于北境,实出我等意料之外。”
“观前辈今朝之境况,恐难久持,念及伏云庄主之颜面,前辈速速离去,我等几人尚可不予追究。”
闻此,任江流宛如聆听戏言,不禁仰天大笑。
“老夫莫非听错?伏云剑庄何时需猫狗来指点体面?”
灰袍人见任江流如此反应,神色一凛,眸中闪过一抹冷厉之光。
“任江流,我等本欲与此子计较,而今阁下自讨苦吃,敬酒不吃吃罚酒,亦莫怪我等无情!”
话音未落,他身后几人已悄然散开,将他围在当中,形势一触即发。
然而任江流却毫不畏惧,反而剑指灰袍人,朗声笑道:“废话少说,尽管放马过来!”
灰袍人冷哼一声,眼中杀机迸现,手中长剑一挥,众人随即发动攻势。
剑气纵横间,双方激战在一起。
虽然辞云剑在手,但以一敌众,任江流渐感不支。
然而他心知此刻容不得任何退却,唯有拼死一战,方有生机。
一念及此,他丹田源力激荡,灌注于辞云剑上,剑气骤然暴涨,化作漫天剑影,向几人席卷而去。
灰袍人等人见状,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显然未料到任江流一战之后,尚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们急忙运功抵挡,一时之间,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然而,鬼影门两人趁此机会,挣扎着起身,目露狞笑朝洛君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