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早已乱了阵脚。
举目四望,雪夜之下好像各处全是唐军。
可萨兵奋力突围,接连溃败。
自家军营内,可萨兵已无立锥之地。
可恶。
可恨。
兵锋受挫,突围失利,大卫不得已率兵向中央集结,尝试形成新的战斗力,怎料越集结四面涌来的唐军越多,可萨兵伤亡越重,越沦为困兽之斗。
混账。
眼瞧着袍泽死于唐军利刃之下,接连躺于血泊中,自己聚集再突围的计划落空,大卫气急败坏喝骂。
整个人双眼猩红,面色煞白,无能狂怒,怒气无处发泄。
暴跳如雷中,察觉维克多率部仓皇后撤,快速向自己位置靠近,大卫心情越发抑郁,溃败,前军也溃败了,再也无法拦截唐军征战的步伐。
他尚未想出应对之策,一名信使策马驰骋而来,气喘吁吁禀告:“大将军,唐军杀伐凶残,四面草木皆兵,维克多将军建议您速速领兵突围,赶紧撤出军营,迟则生变。”
撤离?
大卫难以置信的盯着信使,不敢相信是维克多的建议。
他计划聚兵突围,是希望杀出去再折返回来杀唐军个回马枪,从没有放弃军营,拱手让于唐军的念头。
维克多建议撤离,却是放弃兵营,杀出唐军包围,飞速向北撤离,等同于选择遗弃可萨中南地区啊。
关键雪夜漆黑,寒风刺骨,领兵撤出兵营,恐危及三军安危,何况丢失中南地区重镇,怎样向汗王交代呢。
大卫心急如焚,撤与守,让他难以抉择。
尚未拿定主意时,维克多策马疾驰而来,神情狼狈的急喝:“将军,你还犹豫什么,唐军东南西三路夹击,横推,兵勇死的死,伤的伤,再不速速撤离,你希望成为唐军刀下战魂吗?”
撂下话,维克多不做犹豫率部急速向北而去。
他名为大卫下属,实际上有自己的部落,大卫却出身于汗王的部落,为可萨汗嫡系的将领。抵抗外辱时,他们利益基本相同,但对于各自利益时,分别有不同的诉求。
维克多不清楚大卫为何不火速撤离,却清楚自己为何撤离,他要保全自己帐下兵勇,保证部落于可萨内有话语权。
大卫何意,绝非他该考虑的。
“撤。”
“撤退。”
大卫眼见维克多部飞速向北逃亡,海量的唐军从四面八方穷追猛打杀来。
再犹豫。
恐为维克多断后,他帐下剩余兵勇必死无疑。
军令之下,大卫拍马北逃,裨将观之不再恋战,争先恐后逃亡,顷刻间,蜂拥北上的可萨兵好似泄洪的洪水流淌慌不择路奔走。
“想逃?”
“哼哼,逃得走吗?”
论钦陵率先察觉可萨兵动态,哼笑中下令帐下兵勇突进,追击,横断拦截可萨兵锋,拦住他们北逃的道路。扬刀高喝说:“拦截,急速拦截,抢夺可萨兵钱粮。”
“杀。”
“杀。”
“杀。”
论钦陵一马当先冲杀,帐下骑兵紧随冲杀。
出征前,苏定方宣布此战斩获除粮食以外,剩余斩获均归私人所有,所以逃离的可萨兵成为唐军眼中移动的香饽饽。
怎能允许对方逃走。
嘭。
论钦陵部冲进大卫部左翼,锐利的兵锋仿佛尖锐的匕首狂飙突进,计划狠狠割下可萨大军一块肥肉。
可恶。
一步步慢,步步慢。
大卫发觉自己帐下后军惨遭唐军纠缠,渐渐和主力分裂,陷于唐军死缠烂打中。他有意带兵前去营救,不料右翼的唐军狂飙突进杀来,大卫内心咯噔狂跳。
唐军凶猛,任何停留都恐遭唐军拦截。
一旦自己帐下左右两翼遭遇唐军左右猛击,怕是成为待宰羔羊,任由唐军杀戮。
大卫瞥了眼后军,狠下心扬鞭拍马奔走。
逃。
逃出军营。
甩掉唐军追杀。
这是他唯一念头。
大卫部不恋战,猛追维克多部屁股。
一路奔走。
一路遗弃袍泽。
所幸黑暗中,两部接连杀出兵营,沿着茫茫雪地惊慌北上。
薛仁贵,郑仁泰带兵追杀到兵营边缘,瞧着消失于夜色内的可萨兵,郑仁泰战意未退,有意领兵追击,想着歼灭可萨兵,一劳永逸。薛仁贵长枪拦截,下令说:“快速领兵斩杀困于兵营的可萨兵,保护可萨粮草,全军就地驻扎,于兵营内过夜。”
此战,苏定方给他的任务是袭击可萨部,重创可萨兵,夺取兵营,控制粮草辎重。目前不清楚杀敌几何,但可萨兵惊慌逃出兵营,清除营内困兽之斗的残兵,即完成任务。
郑仁泰表情焦急,提刀不悦的说:“仁贵,可萨兵丢盔弃甲逃离,为何不追杀对方呢?”
薛仁贵神情冷厉,枪锋指向军营外:“黑夜降临,伸手不见五指,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可萨兵失去粮草辎重必然冻伤,冻死,你我皆不清楚北面地形,冒然带兵追击,容易造成兵勇无端的伤亡。
何须贪功冒进呢?
何况我等夺取可萨兵营,萧嗣业,赵孝祖等必然率兵北上,攻击各处城池,苏帅带领精骑奔袭可萨牙帐呢。
你我岂能贪功冒进,破坏苏帅的计划。”
郑仁泰微微蹙眉,举目眺望北面黑漆漆的荒野,听着耳旁吹过的呼啸寒风,攥着刀柄向帐下兵勇喝道:“杀回军营,荡平可萨兵。”
“杀。”
黑齿常之扬刀爆喝,勒紧马缰飞奔。
诸多唐兵好似回流的游鱼,飞速折返回兵营中。
见状,薛仁贵微微摇头,视线转向唐休璟厉声说:“马上派出十余名的信使,飞奔南下传信,务必把消息带给苏帅。”
冬季攻势。
首战告捷,目标达成,该实行第二步计划。
今晚荡平兵营内可萨残兵,打扫战场,控制兵营钱粮,三军休整过后,他们三将继续领兵北上征战。
“喏。”
唐休璟领兵。
薛仁贵不做犹豫,提刀杀回兵营。
大卫部后军,部分中军,惨遭论钦陵,郑仁泰带兵截断,约有七八千人困于兵营内,目睹主帅,副帅带兵落荒而逃,各处犹似困兽之斗的可萨兵士气低沉,斗志全无。
唐军阵阵咆哮声之下,惊魂未定的可萨兵陆续缴械投降,任何举止犹豫的兵勇,常常遭遇唐军锋刃封喉。
时至深夜。
兵营内渐渐安静,蔓延的烈焰熄灭。薛仁贵下令郑仁泰率兵控制可萨粮草营,令论钦陵带兵于军营北面布防,防止大卫,维克多去而复返,尝试夺回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