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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河里洗了个澡,又自然晾了一早上,身上臭味去掉了,但是衣袍还带着点湿气,垂下来显厚重,衣褶子条条道道,站在那儿看起来仍是狼狈。

苏阿爷苏阿奶探头看了他们片刻,好歹让人进了门,给他们也端上了暖粥。

肚子里多余的空位被填满了,浑身舒坦,七人锦衣金冠蹲在廊檐下一脸餍足模样,看起来好笑又滑稽。

吃饱喝足了,蹲得有点累了,闻人靖也不拘脏不脏,直接在廊檐坐了下来。

他看着院墙下正替小老头揍铁人的叫望白的年轻人,问旁侧犹在扇风戳火的苏武,“望白也是神兵吗?”

他虽有此一问,但心里已经确定望白也是神兵,而且是今日所见最像人的神兵。

除了没有呼吸,一举一动与常人无异,反应格外快。

苏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望白把手里铁人一扔,疾烟一样蹿了过来,把衣襟往两边一扒拉,露出白皙皮肤。

亮了下胸肌,又把衣襟拉拢,抬着下巴骄傲走人。

闻人靖,“……”

余六人,“……”

苏家老少,“哈哈哈哈!”

甜宝从堂屋走出来,抱臂倚着门框,唇角扬起。

小麦穗在她屁股后头笑出眼泪,“望白最近可嘚瑟了,跟族人一块玩的时候特不爱穿上衣,亮着一身皮到处炫耀。”

冰儿咯咯声不停,小手叉腰,“望白最可爱!”

七国人眼界大开,五体投地。

午时过后,苏家长辈屋中小憩。

甜宝带七人移到隔壁毒爷爷的院子说话,免得打扰长辈们休息。

白彧、魏离及苏安苏文苏武都来了。

小麦穗也没落下,她要亲眼看着姐姐接下来是怎么个章程,回头跟爹娘讲了让他们再开心开心。

……

对面霍家。

大胡子、白奎、百晓风又来凑茶搭子了。

四人于堂屋里围着茶桌,精致茶具斟的大叶茶。

茶叶劣质,茶水入口有股淡淡的苦涩,但是喝习惯了之后,真就会念着这一口。

“甜宝那丫头年纪渐长,倒是把小时候没有的顽劣劲儿长回来了。”大胡子牛饮,一杯一口闷,喝完了咂咂嘴,将嘴周重新蓄起来的胡子擦一擦,“你们猜猜她待会会怎么跟七国的谈?”

“有什么可猜的,毒老头在屋外偷听呢,待会就得按捺不住过来找我们说来。”百晓风慢条斯理续茶,动作优雅,“不过你刚说的不对,甜宝的顽劣劲儿从小就有,否则能三番两次跟老头上我那儿霍霍?光被她拆掉的机关就能堆半个屋子。”

霍子珩摇着蒲扇扇凉,唇边笑意温润,“甜宝性情直白洒脱,不喜束缚。真将七国拿来了她也不可能自己打理,定是要找个帮手打长工的。”

说罢,他笑吟吟看向白奎。

白奎,“……”

看个屁?

儿子儿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是年轻人的乐趣。

他哼了声,极是大方,“管一国是管,管七国八国也是管,反正累的不是老子,由他们年轻人自己玩去。年轻热血,海阔天高!”

西陵如今只有彧儿一个能继任的血脉,日后他娘年纪大了要退位,彧儿无论如何都是需要顶上的。

从管一国变成管八国九国,不过是摊子更大些罢了。

霍子珩扬了扬眉,摇头,“彧儿生性不羁,跟甜宝一样不喜约束,想让他乖乖待在四方高墙里困顿一生,更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

“霍某只是随口一说,胡乱猜测未必全对,你们真把霍某当神仙不成?”

其余三人瞪着卖关子的男人,很想抽他,“胡乱猜测?你霍子珩?”

男人蒲扇摇啊摇,笑得恁是无辜,“某年纪大了,也不太爱动脑子了,胡说八道也是日常一乐啊。”

仨:这是真找抽啊。

百晓风嗤了声,拿过今日特地带来的古琴,搭在膝上随手一拨就是动人音律,“左右无事,给你们弹弹曲,消遣时日。”

“老百,来首《霸王卸甲》!老子舞刀助兴!”大胡子来了兴致,取过茶桌下夹炭用的铁火钳充作刀,飞身在院子里摆开架势。

白奎左右看看,瞄到堂屋门口的柴垛子,大笑,“你一个水上的老王八,好意思自称霸王?你要笑死老子哈哈哈!行行行,图个乐呵,我也来敲个柴鼓和音伴奏!”

午后骄阳下,胡须汉穿着短打褂子,身姿矫健,一把火钳舞得虎虎生风,肌肤上汗水在阳光下盈动碎光。

铮铮琴音伴着咚咚捶木声组成别具一格的战曲,有些不伦不类,却无人在意。

人人脸上都扬着笑容。

霍子珩听着曲,赏着舞,品着温热的农家大叶茶,那股温热从口入腹,一路暖到心扉。

这三个脾性各异的人今日过来,是专为陪他纾解心怀来的。

男人之间的情谊,从来不需诉诸于口。

能交得这些挚友,是他始料未及,亦是他之幸。

他放下茶杯,于琴音柴鼓火钳舞中,启唇吟诵,融入这份热闹中,“客子过壕追野马,将军韬箭射天狼……”

……

对面院落。

堂屋里十来人相对而坐,中间陈旧小方桌上摆了份契约书,下方已经盖满七国掌权者私人印章,没带印章的则摁了手印。

七人此刻仍处在恍恍惚惚不可置信中。

初看苏九霓拿出契约书时,七人都以为这就是他们即将要签的卖国契了。

虽然已经做下决定,心头难免还是会堵得厉害。

没成想事情跟他们想的竟然有所出入。

卖国是没卖国,但是他们几人卖身了。

七人瞪着那张契约书,还跟发梦一样,“……”

以后各国还是他们亲自治理,国家也还是他们的,但是他们以及整个皇室,未来百年都需奉主。

而各国皇室及子孙需奉百年的主人……

七人视线落在对面那个表情跟他们如出一辙似在梦里的小姑娘。

霍子珩的女儿,霍归荑。

八双目相对。

七人,“……”

霍归荑,“……”

甜宝站起,把契约书叠起收好,两手往小桌上一撑,杏目清凌凌扫过七人,“当年霍氏惨案你们都有出手,用你们皇室百年奉霍氏为尊,仅当是赎罪了。回头事情解决了记得把玉玺印盖上,我今年二十三,至少还能活个五十年,若你们想跟我玩出尔反尔的把戏,我随时把各国拿来让我师妹败着玩。”

七人沉默。

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