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回来了。
看完热闹后村民们各回各家,没再往苏家院里凑。
两年苦痛后乍见欢,谁都不忍心去打扰。
苏家院里,小马扎上一溜儿的年轻人盯着甜宝,目不转睛的瞧。
鸟窝头小老儿则背着手,围着这些人走圈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瞧。
“男娃子俊,女娃子俏,勉勉强强还成……”老头儿觉得自己可以勉为其难接受,试探问,“你们也是小老儿孙子孙女昂?”
小麦穗眼睛又红又肿,嘴巴一扁又想哭,“当然是了!老头,我打出生起就是你看着长大的,跟你一块打架骂人偷鸡摸狗没少干,你怎么连我也忘了呜呜呜——”
老头儿立刻眉开眼笑,“是了是了,听你这么一说你肯定也是我孙女儿!嘴皮子也就比我跟甜宝差一点点!你别哭昂,丑死了,爷爷很快就会把你们想起来的!”
放完豪言,老头抬手笨拙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
诶呀呀,子孙满堂的感觉是真不错!
瞧着老头这般模样,小麦穗心一酸,扭头在娘亲怀里又哭了个稀里哗啦。
霍娘子抚着女儿脑瓜,哽咽哼骂,“坏丫头,一走就两年,回来就在老娘身上抹鼻涕眼泪,真是没良心!”
“娘,爹,对不起呜呜呜!”
“行了行了,别哭了,娘又没骂你……”
另边苏文苏武跟魏离还盯着甜宝瞧,甜宝已经有些耐不住了,“我是活的,别看了,再看我走人了。”
“这些伤,当初很疼吧?”魏离开口,喉咙堵塞,声音沙得厉害。
甜宝随意摸了下脸上的疤痕,“ 不疼,我醒过来的时候只剩下疤了。”
很是心酸的场合,苏文苏武愣是被妹妹噎得想笑,“也太多疤了,光脸上就好几条,变成丑丫头了啊甜宝——诶唷!”
何大香跟苏二早就在旁边杵着了,等着机会好揍俩不孝子,机会一来绝不放过。
何大香边巴掌招呼边咬牙,“你俩还是哥哥啊?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苏文苏武一点不敢躲,爹手里的棍子亟待上场,怕是就等他们躲的时候抽上来。
甜宝咧嘴嘶了声,替他们觉得疼,“没事儿,我不靠脸吃饭。”
“……”
这下,不止苏文苏武忍不了,连长辈们也绷不住,发出了闷笑声。
苏阿爷笑得满脸褶子,精神看起来愈发好,脸带红光。
苏阿奶虽看不见,但是耳朵能听,光凭听来的就能想象出是啥画面。
不管过去多少年,记事不记事,甜宝都是那个甜宝,性子一点没变。
做事干净利落,说话果断简洁,还特噎人。
“小文小武跟阿离都回来了,估计小安也差不多该到了,”苏大看着眼前景象,满脸欣慰感慨,“老二,你那棍子用完了别扔,给我,我这也马上能派上用场。”
苏二还没开口, 苏武就动作飞快抽掉他爹手里小棍子,转头找了根更大的塞他手里,“大伯,大哥是老大,就用大的招呼他!”
众,“……”
苏二嘴角抽搐,直接上棍子,“老子先招呼你!”
白彧在廊檐下边抹伤药边幸灾乐祸,朝被揍得嗷嗷叫的苏文苏武放风凉话,“这叫什么来着?一块出来混的,有我也有你啊!”
瘴气林里的热闹在苏家小院重现。
笑声骂声呼痛声飘到村里各旮旯角。
还没到饭点闲得慌,村民们就拉张凳子坐在自家院门口,一样能凑热闹,还能怡然自得的继续唠嗑。
“大力,赌个烤地瓜,今天肯定闹腾一整天!”
“这有啥好赌的,只要甜宝他们在,哪天不热闹?明儿上内城跟赵二哥喝酒去?”
“去!顺便扯些布回来,给家里娃子做两件新衣裳过年!”
“叔,你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捎包蜜饯儿,我媳妇最近好甜口……”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六儿都快当爹了!诶哟喂!这都抢你苏哥哥他们前头去了哈哈哈!”
隔着条黄土路,大家伙压着嗓子唠得正欢,冷不但眼前一花。
咻——
一道影子飞过去了。
咻咻——
又两道影子飞过去了。
“姐姐!毒爷爷!呜呜呜!你们真的回来了吗?我好想你们啊——婆、婆婆?!”先冲进苏家院子的女子因为太过惊讶忘了继续迈脚,被惯力冲得直接摔了个大马趴,头仍抬着,怔怔看着院里熟悉的容颜,泪水涟涟,“姐姐没骗冰儿,没骗我,姐姐跟毒爷爷回来了,婆婆、也、也回来了……”
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鲁嬷嬷已经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此刻视线落在那张完全长开的娇俏脸庞,同样泪流满面。
跟她同时站起来的还有白彧,若无其事状,轻手轻脚准备开溜。
刚刚转身,两道黑影从天而降。
左侧,苏安咬牙切齿脸变形,“白!彧!我今天要是不收拾你,我就是赤水河里的王八!!”
右侧,百晓风扬唇微笑杀气盛,“竟敢叫人跑到本座床底下偷酒,当真是记吃不记打啊彧!儿!”
白彧视线飞快晃了晃,悄悄往生门移动,“干爹,二师兄,你们瞧我这张脸已经被揍得不能看了,这样,打个商量,把账记到下回行不行?”
左右两侧的人双双往他扑来,冷笑,“你说行不行?”
“……”白彧拔腿就跑,“你们简直冷酷无情!”
……
白彧被追杀了三天,村里天天热闹得像过大年。
小子姑娘们舒坦了,心头憋的气尽数出了,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毒爷爷跟甜宝回来之后就开始给苏阿奶治眼睛,现在已经开始能感受到模糊光影,过年前应该就能好。苏阿爷心气郁结才垮了身子骨,心情好了,自也不药而愈。”
小院里,白彧躺在竹椅上,睁着乌青的眼给自己抹药,手指头压上哪里都嘶嘶疼。
苏武翻了个白眼,抢过他手里药瓶,沾了药膏替他上药,“不是能么?这么点皮肉伤就受不住了非得嗷嗷叫?”
“这混蛋惯会卖惨扮可怜,他哼唧两声,姑姑煲的猪蹄就全进他碗里了!”苏文想起这茬依旧牙痒痒,奈何家里长辈就吃白彧这一套。
“可不混蛋么?在河上给老子递消息,递了就跑!但凡搭老子一程,我能早回来两天!”苏安跟白彧一样躺在另一张竹椅上,身上的伤没比白彧少多少,全是爹娘揍的,“小武,药膏省着点用,给我也抹点,诶唷草,真疼……嘶,我爹这回一点没留手!”
苏文苏武同时指着自己脸上淤青,“谁比你好过了?”
“噗嗤!哧哧哧!”唯一全须全尾的魏某人坐在旁侧,笑得压不住牙花子。
听到笑声,四双眼睛同时凉飕飕瞄向他。
姓魏的仗着有个好头衔,为国为民日理万机忙得脚打后脑勺,回来了一点罪没受,长辈们还净说魏离辛苦了。
人比人气死人。
感觉到不善,魏离识相把牙花子抿住,眼里依旧有笑意氤氲。
白彧哼了声,伸出一手横在半空,视线扫过身边几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应该也出得差不多了,握手言和?”
其余四人默了默,及后纷纷哼笑开,手掌一一往白彧手背叠。
“算了,大家都不好过,错的又何止你一个。”
“统统既往不咎!”
“永远是好兄弟!”
“同力同心!”
堂屋里,长辈们看着外头这一幕,也皆满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