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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倒为首的这个,甜宝就站那儿不动了。

对冲上来凶神恶煞作势挥棍的其余杂碎视而不见。

“我已经打了一个了,不会再动手。”甜宝看着面前长龙,淡声道,“粥、药,救的是你们的命。是要看着别人抢走还是动手反抗,随你们。”

“姑、姑娘!看你是有好身手的,你就帮帮我们,将这些恶人赶走不成吗?这、这对姑娘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人群里有人大着胆子央求。

甜宝循声看去,“我身手好是我的事,帮不帮看我心情,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且我能帮你们一次两次,帮不了十次百次。怎么,有人护着时挺起腰板过活,无人护着时甘为鱼肉,你们是要这样活着么?”

百姓们瞳孔急剧缩张,少女听似冷漠无情的话落在耳中,竟振聋发聩。

他们看向那些还在作势却迟迟不敢打向小姑娘的杂碎。

这些人后方就是他们能续命的药跟粮。

是认命甘为鱼肉?

还是拾起血性奋力反抗?

百姓们呼吸渐渐急促,眼睛逐渐赤红。

“官府不作为,再没了这些粮和药,左右也不过是个死!老子跟他们拼了!”最先开口呛声的血性青年大吼一声,攥起拳头就往恶棍们扑去。

一声高呼百人应。

愤怒的人纷纷举起了拳头。

“说得对,咱现在就剩一口气苟存,还怕什么恶人!拼了!打死他们!”

“二三十个人抄了棍子就敢来抢我们的救命粮,谁给他们的狗胆!打!”

“就是素日里咱太软弱,才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否则他们怎么敢来!一群狗娘养的!老子今儿豁出命不要了,来啊!”

恶汉们瞬间被暴走的老百姓淹没,哄闹声太乱,连惨叫都传不出来。

等百姓情绪重新冷静下来,才发现他们一看就下意识害怕的那些杂碎恶汉,已经全部倒在他们脚下了。

一个个面目全非。

他们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是怎么打的。

但是。

真他娘的痛快啊!

“看见了吗?大家伙看见了吗?这些人被咱打趴下了!哈哈哈!”

“还以为他们多厉害,没想到这么孬!骨架还没咱种庄稼的结实!”

“呸!原来都是吹起来的牛皮!仗着咱以前不敢反抗才能耀武扬威罢了!”

“这么说咱以前也是真的孬啊,一群孬种就把咱吓得不敢吭声……”

“……”

当当当——

大槐村的有眼力见,勺子敲锅把大家伙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以前孬事莫再提!乡亲们排好队,继续分粥分药!”

至于以前那些孬事就不提了吧,放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多尴尬。

锅灶前最先出手的少女不知何时已不见人影。

百姓们又自发排好队,视线每每掠过少女刚才所在位置,心情依旧激荡,脸上也不自觉现出笑容,轻快、热烈。

接下来一切恢复有条不紊。

甜宝躺在大榕树茂密枝丫间,头枕双臂假寐,下方哄闹嘈杂似不入耳。

人活一辈子,以什么态度面对生活,就会被生活养出什么习惯。

一次妥协,以后便是次次妥协,腰越弯越低。

只有敢抬头,敢抗争,方能挺起不知何时垮掉的脊骨。

如今诸国乱象已起。

一方滨土一方百姓,若连血性都被生活磨灭,最后只能沦为刍狗。

除了甜宝这边,其余各处施粥也有大大小小骚乱,皆被高手暴力镇压。

相互对比之下,最安宁的竟是苏秀儿负责的宁水镇施赠点。

因为她身边的胡须汉震慑力太足,一个眼神就让想动心思的人矮了下去,领粥的百姓更是大气不敢出。

显得格外安静守秩序好管理。

一直到施粥第三日。

这日苏秀儿如往常坐在施赠点旁边的药台子后,给洪灾中受伤患病的百姓探诊开药。

长长队伍后方突然传来嘈杂声。

“大家都好好排队,你既然是后面来的就该站到后头去,凭什么插队!”

“就是,想排前头就来早一点,我们天没亮就赶来排队了才排到这儿,辛辛苦苦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轮上,你这样插进来不是不讲理吗?凭啥!”

“赶紧到后头排着去!这里不是你家,由着你想站哪儿站哪儿啊?!”

这时老妇人嗓音蛮横响起,“怎么着?老娘告诉你们,这里我还就想站哪儿站哪儿了!前头施粥的是我儿媳妇!你们一帮子来蹭我家粮的,老娘赶你们走都成,谁敢跟我再多瞎咧咧一句试试!”

又一道男声响起,嗓音压抑僵硬,“娘,您别闹了成吗?要领粥咱上大槐村那边去,那里离家也近——”

“你住口!怎么回事呢你?你媳妇就在前头,我打听了她在这儿才特地跑过来的,你不跟我一条心就算了添什么乱!”老妇人呵斥完,横了眼周围被她喝住的人,扭身垫着脚往药台子这边凑来,脸上堆上笑,“秀儿!真是你啊秀儿!我在后头看了好久险些没敢认!诶唷前面的都让开挡着我了!秀儿,是我,婆婆啊!”

苏秀儿替手边刚探诊完的病人递过药包,方才抬头朝挤到跟前的老妇人看去。

十几年未见,陈家老妇人也六十多的年纪了,面容苍老许多,却浑没有老人该有的通透慈和,反而尖酸刻薄之态越甚,面容看起来一股凶相。

当年尚为陈家妇,她恪守儿媳本分,勤俭持家孝顺公婆,便是受了磋磨也从不敢与爹娘哥嫂们说,人前总强颜欢笑,怕亲人为她操心难过。

那时压抑到什么程度?

只看到老妇人一方衣角、听到她的声音,便会下意识浑身绷紧。

而今再次面对面,她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看对方就像看个不曾相关的陌生人,心无波澜。

看陈德亦如此。

老妇人冲过来的时候,陈德便跟着过来了。

不到四十岁的汉子,眼角眉梢皆是浓厚的疲惫,身上暮气比五十岁的老者更重,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格外重。

而他看她时,眼神依旧闪躲,充满苦涩与无奈。

一如十多年前。

她被婆婆磋磨的时候,他总是这副神情,传递他的无可奈何,要她忍一忍,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