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药坊负责采买的大管事姓齐,刚送走周夷,底下的小管事就来探他的口风,“齐管事,崔家少爷想请您吃个饭,您看?”
齐大管事想了想,答应了邀约。毕竟崔家也是他们安和药坊经常合作的供货商之一。
在席上,崔少东家笑着给他斟酒,“齐大管事,今年安和进货也是和去年一样吗?”
“唔,这个嘛,再看看。”齐大管事刚签了个大单子,这会可不好回答,于是便打着哈哈。
“齐大管事,我们崔家和安和是老朋友了,一向合作愉快,安和今年多少得赏我们口饭吃,对吧?”
“少来,你们崔家还愁买家啊?去年你们的驴就卖给了别家。”
“去年那情况是迫不得已嘛,去年安和给的价太低了,我们血亏啊。这事且不管对错,小弟在此给齐大管事赔个不是。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崔少东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齐大管事也喝了,算是揭过了那事。
接着,崔少东家再谈起今年两家的买卖时,齐大管事终于松口了,“到时再说,价格合适的话,我们安和也不是不能要一批。”
“一批是多少?”
“三五万头吧。”这是预防周夷这边年底的时候真出了意外,交不上货。到时有崔家的三五万头驴,他们安和药坊也勉强够用了。
崔少东家眉头微皱,三五万头,有点少啊。
“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就这么说定了。”齐大管事说道。
崔少东家无奈。
“我们安和为表诚意,给你们付两万定金!但我们必须事先说好,若这驴子的价格……”这一招是和周夷学的。不管进货时能省多少钱,至少得保证他们来年的货足够,药坊能运转。
齐大管事敢这么定合约,一切皆因他们安和也不是没有靠山的。
涿州蔡家
得知家里因为一纸合约,要多养十五万头驴,蔡光的儿子蔡勤看完他们家和丁俊拟定的合约,忧心忡忡。
“家里多养了那么多驴,若是丁俊那边违约了怎么办?”
“怕啥,即使丁俊违约了,咱们的十万头驴还在。”暂时卖不出去而已,又不是说卖不出去了就会死了。
蔡光不以为意地道,“到时就慢慢卖呗,不愁,咱们还白挣六万两。”
“儿子,你胆子太小了。”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们蔡家有那个能力吃下这笔订单,为什么不做?
蔡勤想了想,他爹说的也有道理,“可是爹,咱们的养殖场里养不了那么多驴了。”
“不行就让你舅舅家帮我们养一部分。我刚接到消息,咱们的对手陈家也拿到了大单。你去账房支钱,该采买的采买,该投入的投入。”
“好的。”
……
在丁俊和周夷的搅和下,青州和涿州周边养驴的大户们或多或少都有所动作或者听到了些风声。
涿州的驴市因为几张大额订单产生了连锁反应,可见驴市的暗涌已经预热起来了。如同平静的湖面下,缓缓酝酿着惊涛骇浪。
丁俊和周夷回到平州后,向上面汇报了他们的战果。
然后,吕颂梨准备再添一把火。
在吕颂梨的示意下,嵇无银顾怀笙等人动了。
平州为庆祝大黎解除对平州的封锁,平州的商人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联合举办了一场流水席。
这场流水席举办了三天,这三天真正做到了与民同乐。
平州外的老百姓都听说了,这场席面非常特别,这些商人们发力,四处搜罗美食进献给吕州长。
其中有一道驴肉火烧,吕州长非常喜欢。
这道驴肉火烧出自涿州一个名叫段老三的老师傅之手,他们段家有一家专门卖驴肉火烧的老店。
不仅吕州长本人喜欢吃,还因为秦晟将军一食之下,惊为天人。
因为秦晟将军喜欢,爱屋及乌之下,吕州长大手一挥,将段老三所做的驴肉火烧列入军需采购单里,让秦晟将军能随时吃到。
消息传开时,平州及周边的老百姓们都津津乐道,吕州长太宠她的夫君啦。
此时此刻,涿州段老三的店铺里,人满为患。
老客人还调侃段老三,“段老三,俺寻思着,你家驴肉火烧俺也吃过,虽然好吃,但也没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啊。”
段老三笑骂,“去去去,我应邀到平州给吕州长做驴肉火烧时,用的食材能和平时的一样吗?”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段老三,你就说说你用的食材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呗?”
“哼,别的我就不说了,单说我用的那驴肉,就不是我平时在市场上买的。”
“这是为啥?”
“大家都知道,咱们涿州的驴肉火烧特别好吃,别的地便是用同样的做法,也做不出那个味来。”
周围的人有些人吃过外地的驴肉火烧,点了点头,别地的驴子做出来不是那个味。
段老三:“同样的道理,我找的那户人家养驴可仔细了,养出来的驴,肉质特别鲜美,做出来的驴肉火烧有一股很特别的滋味。”
众人表示不信。
“爱信不信,我就给你们透露一点,人家养驴喂养起来也讲究,早上一顿嫩青草,中午喂些菽和菽蔓,晚上再喂一顿豆粕、饼麸和瓜类。”
众人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啊,很多人都这样养驴,大差不差的。
段老三哼笑,“你们懂啥?驴对吃的要求是比较高的,驴喜欢干硬脆的草料,比如菽麦、芦苇还有青青的稻杆都是驴子喜欢的草料。”
有人不服气,“这有什么的?我们也可以这样养驴啊。”
段老三斜睨了他一眼,“我用膝盖想,都知道你喂给驴子的菽蔓肯定是收割了菽之后的老菽蔓。”
不然呢?
段老三继续说道,“你知道人家喂的草料是什么样的吗?人家每天喂的,都是新鲜的,正当年的草料,比如菽蔓,人家用的是开花前的植株。这样的菽蔓最是营养,驴也最爱吃。”
什么?辛辛苦苦种的菽,还没收获菽豆呢,就拿去喂驴了?他们可舍不得。
“还有稻杆也是这样的,稻子抽穗前,就采收了。”
闻言,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太浪费了!他们可舍不得这样子喂养驴子。
“这样子养出来的驴,驴肉拿来做驴肉火烧,味道一绝。一只我愿意出十五两银子,有多少我收多少!”段老三说完,就转身进店忙活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人迅速地心里算了一笔账。
他们涿州的驴价这几年一直很稳定,大概在八两上下浮动,现在段老三一开口就是双倍,不少人都心动了。
“段老三,你确定这样养出来的驴你会出十五两收下?”
“当然!”
就在这时,段老三刚才提到的那家人送驴来了。
“五头驴是吧?呐,七十五两银子。”段老三直接掏钱结账,爽快得很。
边上的人看得眼睛都红了。
不就是按照段老三给的法子养驴吗?谁还不会了?
养一头驴能挣将近十两银子,不比干什么都划算?种地累死累活的,一年到头又能剩下几个钱?干了,回家养驴去!
不少人步履匆匆地回家了,但他们的内心是火热火热的。
和逐利的老百姓不一样,身在涿州的江伯牙,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江伯牙一脸凝重地和谢栢说道,“买鹿制楚,平州用计,欲谋涿州。”
谢栢一愣,身为世家子弟,他自然知道买鹿制楚乃管仲为齐桓公讨伐楚国所献之计。
“江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一会你就启程回长安,将此事禀报大都督。莫慌,平州实施此计,需要时间,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
闻言,谢栢的心稍稍放下。
但对江伯牙来说,话虽如此,他依旧眉头紧锁,对于他们这样的谋士而言,平州此次用计的痕迹很明显。
他研究过平州,平州用计,喜欢用阳谋,似乎不管对手怎么拆解,平州后面的招都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施展出来,最终达到目的。
这一次,他们能不能破了平州的计谋,让平州功亏一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