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刚结束,每年为期一周的春季体育节已经开始,这是育才高中的习惯。高二学习很紧张,作为深州市重点高中,学校的管理很严,在平时很难有时间提前回家。
体育节期间,放学时间早,飞子轩直接到自家的小超市,妈妈病刚好,要尽快帮妈妈整理完店铺,再去接上小学二年级的妹妹。
不像前些年,现在经营实体小超市不容易,人们习惯于电商网购,对逛街购物越来越淡漠,很多人一周都不会走出家门一步。网上流传很多视频,十年不出门、二十年不出门的,比比皆是,记者进入孤居者屋内,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快递纸盒纸箱,方便面纸碗,外卖饭盒,好好的三室一厅全部塞满垃圾。
林慧慧的小超市这条街原来有七家小超市,现在只剩下两家。江秉阳是深州刑警大队长,兼任刑警科科长,没有时间顾及老婆的生意,他早就提议将小超市转让掉,但母亲林慧慧死活不同意,说喜欢这个小超市,自己精心制作的咖喱鱼蛋、牛筋丸、关东煮,这些是学生最爱的。放学时,学生一窝蜂地涌进小店,叽叽喳喳地争抢零食,听一下孩子们的趣闻,少年青春将小店填满,母亲觉得开心。
实际上,大江心里知道妻子内心深处真正的原因,就是儿子江丹阳。这些学生中有好多是丹阳小学时期的同班同学,现在升到隔壁的初中,如果丹阳还在的话,也和他们一样,在店里挥洒青春。小超市靠近学校,学生的购买力不强,但流量稳定,虽然赚不到钱,也不至于亏损。为了让妻子有个地方释放压抑的情绪,江秉阳也就不再提转让的事。
飞子轩也明白妈妈的心情,每次注意到林慧慧望着丹阳原来同学的眼神,他就莫名地心痛,心疼父母。他也恨自己,打小自己就承诺,一定要保护好家人和朋友,结果弟弟和燕婷妹妹,还有师母,就出事了。
四年时间如白驹过隙,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担心家人再会出事,他自责,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家人,要不是自己的特殊,就不会引来这些祸端。为了有能力保护家人,为了抵抗暗势力的威胁,以及二零三二年七月前达到圣者境,重新封闭通道,飞子轩没日没夜地刻苦修炼,养神诀已经修炼到最高层的最后阶段,突破就差个契机,这个契机始终没有出现。
飞子轩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在他八个月大的时候,江秉阳从一起车祸中救下他,送到医院,刚好遇到医术高超的王力仁博士,这才留下了一条小命。后来也是江秉阳和林慧慧顶住各种压力,收养飞子轩,倾家荡产地为他治病,最终让他一次次逃出鬼门关。
从记事以来,他从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养子,与弟弟和妹妹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姓不同而已。四年前,丹阳、何燕亭和师母失踪,至今没有任何消息。那时候,父母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担心影响他和妹妹的成长,但飞子轩哪里不明白他们内心的痛苦。
有天晚上,他很认真地对养父养母说:“我要改姓,姓江。要成为你们真正的儿子。”
父亲很生气:“你姓飞,也是我儿子,我的亲儿子。你再有这个念头,小心老子抽你。”
母亲在旁埋怨父亲:“你干嘛这么凶巴巴的,孩子是一片好心。“
她又解释道:”你爸对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认为,姓就是个符号,人的情感比什么都重要。记住,你是我们的儿子就行,至于保留你姓飞,是因为你爸的好兄弟飞刚,他也是你父亲,要记住他们。”
飞子轩仍要坚持,其实他也并不在乎姓什么,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安慰失去弟弟的父母。当时父亲真的要抽他,要不是母亲拦着,估计第二天上课时,只能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结果,姓没改成,反而让母亲累着了。当晚,林慧慧做了好多飞子轩爱吃的东西,可乐鸡翅、椰子鸡等,一大桌。餐桌上,父亲虎着脸,从椰子鸡上撕下整个鸡翅,放在飞子轩的碗里。
飞子轩很感动,低着头扒饭,不想让父母和妹妹看见自己的眼泪。爸爸和妈妈说得对,姓什么不重要,一家人最重要,感情比什么都重要。
边干活边想着过往琐事,飞子轩将几箱矿泉水搬到大门口,做成展示堆头,再加满水柜里的饮料,又补齐货架上的薯片等零食,这才看看墙上的时钟。
“妈,我去接妹妹了。”
林慧慧从库房里出来,面前系着围兜,双手带着卫生手套,端着一个方形不锈钢盆,里面装着虾米饺、蟹柳、豆腐串等,是做关东煮用的。她个子不高,身体消瘦了不少,短发被卫生帽罩住,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看不清具体面容。
“好,路上小心点。”
江小飞已经七岁了,上小学二年级,就在飞子轩上小学的四小。
小学门口围了一大群爷爷奶奶,都眼巴巴地望向校门,一批批小朋友被放出,爷爷奶奶们看见自己的孙子外甥,喜笑颜开,加快步伐迎上去,接过书包,上下检查孩子后,从老师手中领走。
飞子轩在这里算是异类,年龄暂且不说,就这身高,一米八的个头,绝对是鹤立鸡群。
“哥哥!”
一声清脆且兴奋的叫声从一大群小不点中传出,都是一模一样的校服。飞子轩稍微释放一点精神力,早就注意到她,一般人还真不容易从几百名学生中找到自家的孩子。
看见很少接自己的哥哥,小飞就要脱离队伍向外跑,飞子轩对她摇摇手,指指老师。小飞跑到老师那里,老师回头看见飞子轩,对他笑了笑,又对江小飞点点头。
飞子轩一把将飞扑过来的妹妹抱起,在她肉鼓鼓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将妹妹的书包拿下,将她举到头顶,骑在自己脖子上,转身离开学校大门。自从江丹阳失踪后,飞子轩对这个妹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比林慧慧还溺爱。
一些家长见着兄妹俩感情如此之好,有的面露微笑,有的微微摇头。
回到小超市,初中生放学时间比小学晚,还没到忙的时间,刚好先给妹妹吃点东西。
小飞爱吃咖喱鱼蛋,于是飞子轩就给她一大碗,小飞用小竹签每次串上两粒,一起塞进嘴里,小嘴鼓鼓的,吃得小脸腮帮两边都是咖喱汁。飞子轩给妹妹擦干净花猫脸,看着妹妹可爱的小脸蛋。
“哥哥,你也吃一个。”
妹妹看着哥哥盯着自己,开心第要喂哥哥吃。
“哥哥不吃,你自己吃。”
“不行,哥哥一定要吃一个,不,吃两个。”
飞子轩张开嘴,送到妹妹面前,小飞连续塞进两颗鱼蛋到他的嘴里,飞子轩满嘴都是家的幸福。
初中生陆陆续续放学,飞子轩将妹妹抱到收银台后面的小椅子上,给她拿了一小碗牛筋丸和墨鱼丸,吹凉,交给迫不及待的妹妹手中,这才将林慧慧从收银台上替换下来,林慧慧跑到美味吧台给孩子们下车仔面,打鱼蛋,拿鸡扒等。
学生一波一波的,来得快,走得也快,不知不觉中,外面的路灯亮了,已经晚上七点。飞子轩忙着将冷柜里各种饮料补齐后,准备带妹妹先回家,辅导她做作业。
这时几名女生急匆匆走进店里,满头大汗,似是刚运动完。她们直接冲着水柜快步走过来,边走边说,表情都很沉重。
平时看见这位帅气的小哥哥,她们都会对飞子轩开心地笑,叫一声“哥哥好”,但今天她们没了心情,对飞子轩视而不见。飞子轩退到一边,让她们拿冷饮。
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听完身边的短发女生的话,很吃惊:“刘楠楠真的失踪了?她不是你们班的吗?”
短发女生用力点头:“是真的,她下午没来,后来听说是中午上学的路上失踪的。”
飞子轩对“失踪”特别敏感,插嘴问:“确认是失踪吗?会不会其他什么原因?”
“真的失踪了,家长和老师都报了警,警察也来学校了。”
几名女生走后,林慧慧叹了口气,脱下手套,擦了一下眼睛。飞子轩知道妈妈想起弟弟丹阳了,他走到美味吧台,拿起一个糯米鸡,拨开荷叶,倒进小碗,再舀了一勺咖喱鱼蛋汤,淋在糯米鸡上,再拿一个勺子,走到小飞面前,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她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惯着她,让她自己吃吧。”
“没事,男孩子穷养,女孩子要富养。”
林慧慧听儿子这么说,扑哧一笑,乐了,轻轻敲打飞子轩的头:“你这孩子,现在都能瞎编胡话了。”
飞子轩被林慧慧敲了一下,反而感觉母爱的幸福:“不是我编的,是夏威妈妈李蓉阿姨说的。”
“她还说过这话,那是她想要个女儿,自己又不愿意生,这才找理由惯着小飞。你们都这么惯着她,被惯坏了。”
飞子轩将最后一口糯米鸡塞进小飞口里,顺手轻轻捏了一下妹妹肉嘟嘟的脸:“才不会呢,我们小飞懂事得很,惯不坏的。对吧,小飞?”
江小飞马上很默契地连连点头,转身就拿起书包,咽下饭,大叫道:“哥哥说的就是对,我是惯不坏了,越惯越可爱,越惯越懂事,我要回家写作业了。”
听道女儿连珠炮的声音,见她背起书包就跑,又看到飞子轩和小飞其乐融融,心情好了很多,追着飞子轩和小飞:“直接回家,路上小心点。”
出了店门,飞子轩察觉到妈妈的心情好了不少,放下心,将小飞的书包接过,将她举过头顶,骑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深州市与南港市交界处的海面上,有几个荒岛,其中一个被管制。身着武警制服的一队人,把守岛的各个方向。在岛的东南沿海的一处树林中,一名大个子便服刑警带着几人四处搜索,电筒和探照灯将周围照得如白昼。
下午六点刚过,江秉阳刚要下班,就接到报警电话,于是火速召集队伍,直奔这座小岛。
现场,两具无头尸体被遗弃在树林外围靠海的岩石堆里,躯体从中间被利器切开,凶手有高超的手术技能,非常精准地将两具躯体解剖,将头部和脊椎卸下带走,内脏器官散落一地。
两具尸体是一男一女,二十岁至二十一岁之间,两人均有挣扎的迹象,四肢手腕和脚腕骨头被贯穿,留下血窟窿。江秉阳用带着手套的手将女尸的手挪开,仔细看向地面,用中指插进小孔内,等了一会,抽出,看了看手指,再拿出弹簧刀扒开小孔,下面很结实,碰到岩石,血将周围一尺的土壤染红。
看了片刻,大江站起,扫视周围,闭上眼,模拟犯罪场景。过了五分钟,睁开眼,对身边的李文度说:“被害人是被钉在地面,为了保证被害者的神经活性,罪犯惨无人道让被害人保持清醒,是在清醒下被解体剥离头颅和脊椎的。也许被害人仍然活着,神经系统还保持活跃。”
也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因内心的愤懑,过了好一会儿,大江才继续。
“有六名罪犯,至少两名特殊职业杀手,持有G1军用双刃刀。”
他停顿一下,问小李:“你知道这种军刀吧?”
“知道,大名鼎鼎的G1军用双刃刀,自然知道。”
“嗯,能用过这种刀的很不寻常,这样也就可以对罪犯的定位有了个大概,这不是仇杀,也不是人体器官贩卖者,以精细的解剖方式取走死者的头颅和脊椎,这是要完整保留神经系统的骨架,等等。”
大江说到完整保留头颅和脊椎,总感觉遗漏了什么,是什么呢?他缓步走到树林边,看着树林外,几棵树在强烈的灯光下,被岛外的黑暗衬托得更加雪白,上面枝丫展开,如白森森的骨架一般。
骨架,人体骨架,头颅和脊椎。对,想起来了,在京城的青谷神经专科医院,墙上的一幅照片,和一名副院长的照片,他的背景就是人体头颅和脊椎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