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握了握汗湿的双手,看着官家,坚定地说:“官家容禀,荣宁一心向道,此生惟愿济世救人,待父母百年之后终身侍奉道主,悬壶济世。相夫教子,实非我所愿。”
“什么?”
官家脸上的错愕毫不掩饰。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为何会想要出家?”
墨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正色道:“官家,这是荣宁自幼的志向,请官家成全。”
官家没有理墨兰的话,转而问她:“你知道我要为你和谁赐婚吗?”
“不知。”墨兰确实不知道,她只知道等圣旨下了,就晚了,就如今的盛家而言,是没办法抗旨的。
“是太子的长子,赵策英。如此你还想拒绝吗?”
官家没有给墨兰说话的机会,焦急地说:“你知道若是你和他成婚,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未来的皇后吗?”
墨兰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给官家行了一个大礼。
“你...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姻缘,你确定要放弃吗?”
墨兰看着焦急的官家,心里有些触动,其实她知道官家的打算,把她赐给赵策英,是一件对官家和太子双方都好的事。
墨兰有名望却家室不显,正好契合了官家不想让太子势大的心思,除了这些之外,赵策英也确实是个好夫婿人选,至少现在整个汴京城有无数的名门闺秀盯着他。
但此刻官家并没有因为墨兰违背了他的意愿,拂了他的好意而生气,只是怕她因为一时冲动而错过了好姻缘。
“官家,我幼时第一次读「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就大受震撼,心生向往之情,
及至年长,通读道经,向道之心愈发浓厚,时至今日,道心不减,坚如磐石,无可转移。”
这是她第一次在官家面前自称‘我’,不是盛墨兰,也不是荣宁郡主,只是‘我’。
官家没有想到墨兰的态度如此坚决,他原以为什么向道之心,不过是墨兰的推脱之词。
官家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荣宁啊,难道这俗世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吗?为什么非要出家呢?”
墨兰笑了,官家这副样子,倒像是为子女头疼的父亲。
“当然有了,官家您的爱护之情,父母的舐犊情深,以及这凡间四季,花开花落,都是值得留恋的,
遁入空门,不理俗事,那是佛家,与我不是一路。
道家既有出世,也讲究入世,如今我高堂尚在,身在尘世之中,我便希望尽自己所能的济世度人。
我一直觉得老子的「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这句话说的很对,您觉得呢?”
官家叹了口气。
“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有此志向,还能坚定地实行,不输男儿,甚好!”
这句话盛紘也说过,只是对比当时的心境,墨兰已经放下了很多。
“官家,无论男女,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极好的。”
官家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不错。”
“只是你既然要入世,这体会天伦之乐,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嘛。”
难得看到官家耍赖的样子,墨兰有些想笑。
“您说的确实也是一种修行,只是这世间对女子多有不公。若真的成亲生子,我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我自己了。
看到我,人们会想,你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了吗?你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我也无法再去行医救人,因为在世人眼中,这是一个名门淑女不应该做的事,
我代表了丈夫和孩子,甚至是家族的脸面,我不应该,也不能使他们丢脸。
依照世俗,我应该循规蹈矩,以夫为天,可我做不到依附丈夫而活。
我也不甘心就这样被埋没下去,凭我的本事,我明明能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
可若是嫁了人之后,却通通都不能做了。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最重要的是,我不愿嫁人,那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过的人生。
在我看来,道经比管家有意思多了,每治好一个病人带来的欢喜,也是无与伦比的,甚至我以后还想去踏遍祖国山河。
在我心中,这些都远比相夫教子更重要,我想没有哪一个丈夫想要这样的妻子,也没有哪一个家族想要这样的媳妇,这样的我,也是做不好一个母亲的。”
官家被墨兰的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墨兰说:
“你...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