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离开青蒲镇,径直往石竹镇而去。
一路上晃晃悠悠,颠的人晕晕乎乎,萧裕坐在右侧位置上,扶着靠手闭目养神。
左侧位上,萧锦撩起窗帘,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陆伯宪则是垂眼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儿,他的心中思绪万千、有着无尽的疑惑。
车厢里静谧至极,无人打破这份宁静;
此刻,萧裕真的睡着了,小小的脑袋像鸡啄米似的一晃一晃的,陆伯宪靠近他,双手揽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萧裕被他这一抱,霎时便醒过来了,睁开惺忪的美眸,便看到陆伯宪的双手扶着她的身体。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低鸣慵懒的声音唤道,“大表哥…”
“嗯”,陆伯宪轻柔的应了声,即刻小声说道,“小表弟,你靠在我怀里睡会,等会儿到了再起。”
萧裕也不客气,安稳的靠在他怀里,顷刻间便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石竹镇北街。
张景坐在车架的右侧,看到一闪而过的食馆,肚子适时不争气的咕噜直叫,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倒影,连忙唤道,“元青,停车吧,该吃午饭了。”
“驭!”
元青拉住缰绳,马车停在路边上。
萧裕醒了过来,陆伯宪松开他,帮他拿着包裹,与他一同下了马车。
他们进了附近一家较大的食馆,刚落坐,小二便迎了上来,萧锦看着木板上的菜谱,随意点了一个薤白炒肉,一个红烧肉,一个炒薇,一个韭菜炒鸡蛋,还有一个肉丝葱花豆腐汤、一陶盆米饭。
陆伯宪盛了一碗米饭,先端给了萧裕,萧裕也不客气,接过他递来的米饭,礼貌的道了声谢,待众人盛好米饭拿起筷子,她也拿起筷子与众人一道吃了起来。
午时已过,这会她是真饿了。
她夹起一根薤白,放入唇中,一股清苦的味道蔓延开来,她忙吃一口饭压味;
又去夹炒薇、放入碗中;夹一根尝了尝,一股炒豌豆苗的味道盈满了舌尖;她吃完碗里的菜,便不再吃这两道菜了。
陆伯宪见他只夹了一次面前的菜,便不再夹菜,猜他不爱吃这两道菜,忙把萧锦那边的红烧肉、韭菜炒鸡蛋与这两道菜调换了位置。
调换好,微微一笑道,“尝尝这里的红烧肉,虽比不得你们幻影阁,但与其它地方相较,味道也算是好的呢。”
萧裕夹起一块精肉吃了起来,陆伯宪盛了一碗肉丝豆腐汤放在他面前,萧裕见他体贴入微,冲他微微一笑。
一刻钟后,众人吃完午饭,陆伯宪付了银两,便都出了食馆。
元青赶着马车,其余人则是漫步朝着西北街的铁匠铺而去。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铁匠铺前,元青看守马车,萧裕与众人进了铺子。
铁匠铺中,老大张铁辉手拿算盘和账本在柜台内算账;老二张铁盛正与长风镖局的副掌柜在商议价格;老三张铁柱则是与大侄儿在高炉旁煅烧锤炼长剑,还有两个伙计在隔壁的坩埚旁煅烧铁石。
萧裕见他们在忙,没有前去打扰,她与陆伯宪等人退到了空旷的侧院。
侧院中,老铁匠张柄坤正与三个孙儿在角落里挑拣铁矿石,萧裕走上前凑近了些,看着他们挑选矿石。
一刻钟后,张铁辉忙完,来到了侧院。
张景与他交谈,之后验收成品,六个钢铁炉具和六套圆桶型钢锅、外加三把火钳共付了二百八十两纹银,耗时两个多月,今日总算可以运回幻影阁。
张景付了银两,便到附近去寻车队,让他们押送货物。
张铁辉、萧锦、陆伯宪三人则是搬出炉具等物。
萧裕站一旁,等张铁辉忙完,立即从包里取出五幅图纸递给张铁辉,并道,“张师傅,您帮我看看,这图纸上的烤炉能不能打造?”
张铁辉拿过来,仔细翻看,第一张图纸上画了一个完整的大铁炉,之后几张则是大铁炉每个部位的详细图画,上面精确的标注了尺寸。
看清了图纸,心中暗道,“好家伙,这烤炉可不小啊!”
他垂眸看着前方的小人,眸光一闪,随即道,“你这烤炉这般大,可不好做!”
萧裕闻言,对他微微一笑,“张师傅,您太谦虚了,您能煅造出龙泉宝剑,制造出精良的刀具,这区区一个烤炉怎可难得住您?”
“再说,您家的铁铺可是这北街最有名的打铁铺,打造这样一个烤炉,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萧裕的言语诚恳,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夸赞之意,张铁辉内心很受用。
但他想到制作出这么大个烤炉可不简单,需要消耗不少铁石和燃料,还有铁块锤打成薄片的功夫也不少,这般大的烤炉可不太好煅造,他沉思片刻后道,“这个烤炉实在有些大,煅造有些难度,我并不能保证做出图纸上一样的烤炉;你不如把图纸上的尺寸改小,做个稍小点的就容易多了。”
萧裕摇头,向他解释,“张师傅,这个烤炉是用来烤鸡鸭鹅猪肉等食材的工具,需得这般大才行!”
“我们做餐饮生意的,为了留住客人,总要想法子制作出一些别出心裁的美食!而这个烤炉,正好可以帮助我们炙烤出那些美味佳肴。”
“你可定要帮我们打造啊,我们幻影阁的未来就要仰仗您打造的炉具了!”
张铁辉闻言,不再劝说,心里谋算一番后道,“这个烤炉你们想用生铁还是熟铁打造?”
“生铁当是如何?熟铁又将如何?”萧锦忍不住问道。
张铁辉打量着面前的两位华服公子,见他俩一直未开口,都是那个小童在说,想到每次都是李旷来订制铁器。心中猜测,他们应当只是陪同。
思及此,他面露微笑,狡黠地道,“用生铁浇筑,一体成型,但需得用模具,这个模具又得去请窑匠,让窑匠烧制这款陶具。”
“这又太麻烦了,虽说生铁煅造锅具等物较于熟铁便宜不少,但你们要的这款铁炉实在太大,煅烧的话不易成型;用熟铁的话就没这些问题,但…”
萧裕看出他的心思,不等他说完,莞尔一笑道,“自然是用熟铁煅造。”
“生铁质地较硬且脆,容易断裂,可塑性较差,不宜锻压;这般大的炉具不好浇灌成型,更不可锻压制成烤炉;虽说生铁炉具散热较慢可节约燃料,但考虑到生铁的弊端,并不能用于制作这款炉具。”
“熟铁就不同了,质地较软,延展性好,煅造途中容易变形,具有良好的韧性,塑形期间亦可得心应手。”
萧裕说完,顿了顿,抬头注视着张铁辉,“张师傅,我说的可对?”
萧锦羡慕又自豪的目光看着萧裕,又看向张铁辉,目光来回扫射。
陆伯宪的眸光则是有意无意地放在萧裕身上,认真聆听着每一句话,此刻的他面上毫无波澜、但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
张铁辉扶额,尴尬一笑,“小公子所言,对极。”
“既如此,张师傅就请估算这款铁炉需要多少银两,确定何时能成,我好付定金。”
“小公子稍等片刻,容我细算。”
“好。”
张铁辉快速离开,往柜台而去,边走边想,“这娃儿莫不是成精了?看着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怎这般聪慧!”
“本想着趁李旷不在,好忽悠这几个毛头小子,待谈了价格,付了定金便无法改变了。”
“谁知…”
“哎!”
头次遇到这般精明的人,还是个孩子!他再不敢大意了,拿着算盘,认真估算铁石、燃料、人工等的费用,除去成本,算上合适的利润,再算出大概的总价,便去找萧裕。
张景与运输店的伙计把订制的炉具全放上了牛车,前来与萧裕告别,正巧遇到张铁辉拿着契约交与萧裕。
萧裕看了一遍,确定之后在尾端签了自己的名字。并从背包中取出一百两纹银,交给张铁辉。
他们出了铁匠铺,张景坐上牛车,与架车的伙计同行。
萧裕则是与陆伯宪、萧锦一道进了马车,马车离开石竹镇,前往兰溪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