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殷筝留下来,留在鬼谷,我爱他!"
烨和筝跪伏在巫祖面前三叩九拜。
"烨,你上前来。"巫祖轻柔的语调如一缕游光穿透了静默的空气。
烨轻轻地爬至巫祖身前,抬头笑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烨的脸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姐姐!"烨的泪瞬间喷涌而下,她伏跪在巫祖的膝前,全身颤抖。
"筝是我的心头肉,你怎么就冒了个尖儿?"巫祖的语调极是轻柔,穿透力却悍勇无敌,殷筝一头雾水张口结舌,干觯紧皱双眉,困惑已极。
"你看,我打了你,打狠了,打疼了,我自己的手都疼麻了,筝他心疼你了吗?他问都不问一声,他此刻正在想着如何哄我开心呢。"巫祖又来了这么几句,转头看向了殷筝。
殷筝向后跌坐了下去,他的确正在想着如何讨好巫祖,他也的确是把烨搁置到了一边了。
昨晚一整夜,他都没敢抬眼多看巫祖一眼,出于恭敬也出于忌惮,更因为满心都憋着个烨。可今日猛得被巫祖撩拨起来,他惑然的同时,也习惯性地专注在了情爱的细微之处上来……习久成性的万人迷,今日被摆了一盘。
巫祖的眸子是迷人的纯澈的空灵的,面容是让人迷醉不能自拔的。她的声音轻柔地剖开了殷筝的心,把他的欲念全部亮在了烈日的炙烤下面。
"鬼谷竟是香楼呢,姐姐妹妹的正在争风吃醋呢,对不对啊,筝公子?"巫祖似乎着魔了,被九尾仙子附身了一般,正在施展魅术勾殷筝的魂呢。
"殷筝……不敢……造次!"
殷筝瘫在地上,语无伦次,他羞红了脸正要低下头去,巫祖却魅影一般闪至他的面前,用手指轻轻抬起了他的颌尖儿来。
"你不敢吗?真不敢吗?"巫祖柔声问道。
"我……"殷筝的身子恍若浸入了冰水之中,似乎清醒着,却全然懵懂了。许久之后,他退身跪伏了下来,愤然又哀怨。
"阿姐——你想听到筝怎样的回答呢?多情的,还是无情的?还是,这两样儿都是错的!殷筝懂了,我即刻离开永不相见。"
可他走不了了,他站不起来了,每向前爬去一步双腿就碎裂了一般,他动不得了。他回头看向巫祖,猛然发现金蟒已蜷缩在了巫祖的木脚边,它困在一个亮闪闪的水珠铃铛里正绝望地看着自己。
"阿姐,你……怎么了?"殷筝看着巫祖的眼眸,哀声问道。
"我只是想知道,此刻,烨这脸上到底有多疼?到底是脸更疼呢,还是心里的疼要更重一些。"巫祖看向了烨的脸,她下手太重了,四个血印子正散着青黑的淤青盖满了烨的整半张脸。
"齐国公子殷筝大人,你的骨气竟只是抛弃和孤勇啊!"巫祖终于严肃了下来,空气也似乎停驻在了一种严肃的氛围里。
殷筝呆愣了半晌后,正襟而坐恭敬地向巫祖施了一个大礼。
"痛快!殷筝受教了!"
巫祖看了他一眼深叹了一口气,许久后她开口了。
"而今这世间,还没有出现真正可以号令天下的王者。齐国的君王堪配那王者之位吗?即便只在那么巴掌大点儿的地界上,你们足够好了吗?你想奉给齐国的将来,又会是什么呢?我们这四个还没有马背高的小孩子,便是被你们这些自视为王的人推下了万丈悬崖!是的,殷筝!你的坦诚是对的,你尚且配不上我的姬烨。恕我冒犯了!"
巫祖的话掷地而出,觯和影咬紧了牙看向了殷筝苍白的脸。烨抿了抿唇,靠坐在了影的身边,凄然地看着殷筝的表情。
殷筝抬起了脸,凄凉地看着烨那张肿胀青黑的小脸儿,泪水滂沱而下。他大笑着悲嚎着,伏跪而下。
鬼谷是净地,容不下浑浊不堪,殷筝的确受教了。一度他以为自己是干净的,一度他又觉得自己是脏的,而现在他认定自己真该洗洗了,他想到了海,那无边浩渺的苦涩荒渊变成了他心中的圣潭,多少贪恋悲苦嗔痴杂念都会被无情湮灭。
"你冒犯了烨,我必是要罚你的。在这儿跪足三个月后,回家去吧!"巫祖正视着殷筝的双眼,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她牵了影的手,又将烨背在了背上径自走回了后院。
小厨房内,蒸腾的热气如云似雾。阳光一束束地射进来,照在沉默不语的巫祖的脸上。大家挤在这里,是因为巫祖整整一个上午都不曾说话了。所有人都悻悻不语手足无措着。
"巫鲲呢?"巫祖终于开口了。
"和衡一起看宅子去了,就算三个月后搬家,现在也该绸缪了。"曹文即刻答道。
"哦,冬和铁蛋儿呢?"巫祖又问。
"在宫里当值。"曹文说道。
"哦……那个,春呢?"巫祖又问。
"在屋里给冬和铁蛋儿缝衣服呢……"曹文又说道。
"哦……那个……"巫祖呢喃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觯满目忧愁地看着她,思忖了许久,说道:"我带你出去逛逛吧,秦都蛮好玩儿的……"巫祖没有回答,又闭上了眼睛。
"姐姐,张嘴!"影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了巫祖的面前。
"嗯?为什么?"巫祖睁开了眼。
"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影一本正经地说着,并没回答巫祖的问话。
巫祖笑了,闭起了眼张开了嘴,静静地等待着。一块小小的绿色糕点放进了她的嘴巴里。
"别动,等会儿……"影打开了一坛甜酒,高举着小心地将酒倒进了巫祖的嘴里。
"别咽,合上嘴一起嚼,用力嚼!"
巫祖微笑着细细咀嚼起来,她仰着头闭着眼,把脸放在阳光下,一边承接着那些光线微晃着头,一边笑着咬碎了糕饼慢慢地咽下。不久,糕饼吃完了,她仍仰着头迎接着阳光的照射。她的嘴角轻挑着,酒香仍停在她的嗓子里,暖暖的热热的。
干觯低下了头来,他知道巫祖心里很忧虑也很苦闷,他心里比她都难过。
"谢谢你了,小姬影!姐姐好了。"巫祖摸了摸影的后脑勺,用头顶住了他的小脑门儿。
"走吧,姐姐饿极了,咱到院儿里再烤一些肉来吃?烨,走!干觯,快!曹大哥,把那些剩莱热好了,放大厅来。衡他们该回来了,开饭了。"巫祖终于动起来了。
院儿里的齐国人早就离开了,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的筝,和一个死忠的大汉杵在门口侍应着。
巫祖直走到后院儿,坐在了一块软垫上。觯和影重新收拾柴火点起了火来。肉串铺开,甜酒糕饼放下,巫祖仿佛病了一场靠在了矮墙上。
"你刚才在殷筝的怀里,是在学妓家的槐香吗?别跪!抬起头,看着我。"
巫祖终于对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