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都这样了,这要怎么验尸?”
“照常验。”
顾北柠令人在地面上铺了一层热炭灰,炭灰之上又铺了一层微微湿润的薄布。
将尸体仰面放在薄布之上,再用布将尸体完整包裹住,裹尸布之上再覆盖一层热炭灰,热炭灰之上再覆盖一层布,同样用水均匀洒湿。
“等一个时辰。”
与此同时,顾北柠开始检验白骨。
取来一把红油纸伞,迎着阳光一一查看尸骨,部分尸骨骨折处,呈现出血荫。
“一号尸体,左臂骨折,右胸第三和第四根肋骨处见一寸长的锐器伤。”
.....
以油灌骨,然后再对着阳光检验,借油的透光性确认尸体何处有伤。
“六号尸体,尸体多处骨折,生前应该遭到了暴力殴打,颅骨血染严重,应为致命伤。”
......
“顾姑娘,一个时辰时间到了。”
“好,那先看白僵尸。”
将热炭灰和裹尸布去除,白僵尸的皮肉奇迹般地变得松软。
“拿醋给我。”
顾北柠挽着袖子,耐心地用醋擦拭尸体,对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浑然不觉。
渐渐的,尸体上开始显现瘀伤。
“可是这些痕迹都太模糊了,这要怎么判断致死原因?”
顾北柠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取来葱、胡椒、盐、白梅、酒糟等放入钵中捣烂,制成饼子,将饼子放在火上烘烤,烤热后垫纸敷在伤口处。
片刻后,伤痕果然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三具尸体都是被割颈而亡,只不过颈部的伤口不像是常见的锐器伤。”
“不是锐器割喉还能是什么?”
顾北柠重新查看了一下三具干尸上的伤痕,用手比量了一下伤痕的大小。
“更像是被野兽利爪抓颈而亡,包括尸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也都像是被野兽利爪挠的。”
“野兽利爪......”陆放耳朵动了动,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陆大人可是想到了些什么?”
“总感觉在哪本卷宗里提及过野兽伤人事件......我要回去重新看一遍卷宗。”
顾北柠点点头:“等全部尸体检验完还需要些时间,但四十一条人命,不应该无人报案。我会把所有的死者信息整理好,需要大家翻阅历年积案,尽可能将死者归案,看看这些死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可是这么多尸体,光验尸怕都要好几日。”
“无妨,我有帮手。”
顾北柠活动了一下手脚,挑了块视野开阔的空地,揉了揉额头,软软地倒了下去。
“阿柠!阿柠!”
“这是怎么回事?累着了吗?”
“熬了一天一夜,可能身体吃不消了。”
“让开,让开!都让开!”
只见一个瘦高的人影挤过来,破衣烂衫,衣冠不整,一身酒气。
他捏起顾北柠的手腕,检查脉象。
“别鹤先生?”贺停云最先认出了人,靠腰间那个硕大的酒葫芦。
申远弗忙着给顾北柠诊脉,没空搭理他。只是这脉象......
顾北柠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师父......”
“好好好,现在连为师也敢骗了。”
“师父,四十一具尸体呢,把徒儿腰累断我也验不完。”
顾北柠拽住申远弗的衣袖,眼巴巴地盼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行行行,知道了。”申远弗没好气地应下,只是还是没舍得把袖子拽出来。
......
有了申远弗帮忙,师徒二人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填完了四十一张验状。
贺停云、陆放、白玉京、蒋晋之,又叫上了金铮鸣和卢裕宣,六个人开始点灯熬油翻阅历年积案卷宗,寄希望于能核实死者的身份。
顾北柠回到东阳侯府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顾姑娘,您醒了。”是清荣长公主身边的蓝谨。
“唔,蓝谨姑姑,可是长公主那边有什么事?”
“贵妃娘娘和祝昭仪来府,四公主也随行,长公主让我来看看您,说您如果想见一下几位贵人,便随我一起去前厅;若不想见,就好生修养。”
贵妃也就罢了,祝昭仪和四公主她倒确实想见一见。
“那烦请姑姑稍等我片刻,我起床更衣。”
......
甫进前厅,顾北柠便闻到一股浓重且怪异的味道。
檀香和沉香的混合,还有寺庙的香火气,顾北柠皱皱眉,随蓝谨走上去。
“阿柠来了,”清荣长公主招招手,示意顾北柠走到她跟前,“过来见过贵妃。”
清荣长公主一副自家侄姑娘的姿态,顾北柠便也顺水推舟,只行了一个家常的平礼。
秦络绯眉头微蹙,语带不满:“顾姑娘可是名声在外,听说与六殿下,还有贺侯家的公子都关系匪浅呢,还有那位金大人,听说也对顾姑娘赞誉有加。”
“贵妃娘娘耳聪目明,宫内宫外的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怪不得吏部尚书蒋大人都会去求您帮忙。”
秦络绯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在胡说什么?污蔑诽谤可是重罪!”
“陛下那日亲眼得见,民女怎敢胡言乱语。”顾北柠不紧不慢地递了个软刀子。
秦络绯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瞳孔颤栗,手足无措。
“好了,还没见过祝昭仪和四公主。”清荣长公主打了个圆场,举重若轻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好像两个人刚刚不过是在闲话家常。
顾北柠也从善如流:“见过顾昭仪,见过四公主。”
顾昭仪,顾元曦,昭仁帝身边资历最老的老人,深居简出,在宫中几乎没有存在感。
顾北柠暗中打量着她,一身素衣,腕间缠着佛珠,发髻几乎无配饰,目光如同古井无波,不见波澜。
倒真是一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