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要如何跻身权力中枢?”
“女子为何不能跻身权力中枢?”
“自古以来,并无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
“在科举取士之前,也无平民子弟入朝为官的先例。”
“单凭你一人,如何改写历史?”
“怎会只有我一人?女子占天下半数,又有何事做不到?”
万俟一时哑口无言,他有无数个理由来反驳,但每个理由好像都能被驳倒。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此事做不到。
顾北柠平静地看向他,这只是第一步,这只是最温和的质疑和攻击。
“你我二人都永远无法做出客观的判断,因为我看的足够多,而你看的足够少,如果你不敢赌女子究竟能做到多少,那你不妨来赌我会不会食言而肥。”
当民众的声音过于孱弱注定被人忽视,那就必须让自己先成为英雄。
只有在一个声音能被听到的时候,千千万万的呐喊才有被正视的可能。
她不仅仅是为了女子,但她要借助女子的力量。
因为那是弱势群体中更为弱势的一方,既然要反叛,那就反叛得彻底一些。
……
“好,那我就赌一次,但我赌的不是你,是你身后的澹台衍和东阳侯府。”
“我知道。”
顾北柠从未想过放弃这两座靠山,在自己根基尚浅的时候自断后路、逞一时之快,那是莽夫所为。
而除了澹台衍和东阳侯府,她还想拉三艘大船下水。
她有她的目的,在目的达成前,她可以不择手段。
彼时的顾北柠尚未陷入道德困境,因为她自诩目的的正当性。而在不久的将来,她将会陷入结果正义和过程正义的两难抉择之中。
……
万俟看向其余人,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他接下来的话。
“鬼哭斋以信誉作保,任何人先于鬼哭斋查到东郭村一案的有利线索,均可向鬼哭斋提出一个要求。”
鬼哭斋的允诺,堪比一道空白圣旨,没有人会不动心。
“我们要如何联系这位姑娘?”
“找他。”顾北柠指了指万俟,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万俟配合地点点头,明白顾北柠眼下是在利用鬼哭斋为自己背书。他越是配合,旁人越是会觉得顾北柠的身份深不可测。
……等等
万俟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看向顾北柠,果不其然在她眼中看到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笑意。
从他答应这个赌约起,为了鬼哭斋的信誉考虑,为了他能赌赢,他都不得不倾尽全力帮助顾北柠跻身权力中枢。
他和她,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厚颜无耻!”万俟咬牙恨狠地骂道。
“彼此彼此。”顾北柠笑弯了眼,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人群中有人险些笑出了声,他右手握拳掩住口鼻,咳嗽了两声以掩饰笑意,他这个徒弟倒是学到了他的精髓。
没错,申远弗同样混在了人群之中。
他知道他的乖徒儿今日一定会做些什么,虽然不清楚她具体的谋划,但作为师父,他一定会无条件支持自家徒儿。
当然,他也想看看顾北柠和澹台衍究竟生分到了何种地步,以方便回去调侃自己的另一个徒弟。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
当贺停云带着陆放和白玉京找到鬼哭斋的时候,万俟那里,已经有了一整套完备的证据链。
“所以说,林婉的父亲利用管理皇田之便,借招募雇农为借口,将潜逃至燕京的神武军藏在了皇田之中?”
“不见得是潜逃。”
“您的意思是?”
“如果是潜逃?林树恒为何要费力要帮他们隐藏行踪?毕竟莫天风只需要惩治逃兵,而不需要为逃兵负责。”
“难不成,是莫天风故意放走了逃兵?可这说不通啊……”
万俟看了一眼跟前的三个年轻人,故作老道地说道:“你们可知军中最大的贪墨来自何处?”
“吃空饷。”
早在万俟提示之前,贺停云便已经猜到了可能存在的端倪,只不过任何一个行伍之人,都不愿去做如此恶意的联想。
“放走逃兵吃空饷,也没有必要替他们遮掩行踪吧?”陆放越听越糊涂,只觉得处处解释不通。
万俟甩了甩那把骚包的檀香扇,意有所指:“如果莫天风想利用逃兵吃空饷,故意将人放走,又怕消息败露,他该如何做?”
“杀人……灭口?”陆放迟疑地回答道。
万俟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可是既要杀人灭口,又要利用皇田替他们遮掩行踪,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们只留意到林婉和莫天风的关联,但你们可有留意林婉兄长的身份?”
“林婉的兄长?”
陆放掏出随身携带的证据册子,一头雾水地翻找,当时只惊喜于终于找到了东郭村和莫天风之间的关联,至于其他的,倒真没放到心上。
万俟看不下去,丢给了他一册神武军的名录。
“林婉的兄长,竟然也是神武军?且已经阵亡了。”
如此浅显的证据,就这样被他们眼睁睁地忽略了。
“线索都给你们了,好好动一动你们生了锈的脑子,笨,也要有个限度。”
莫天风故意放走士兵吃空饷已成定论,为了保险起见,他一定会杀人灭口,那林婉的兄长到底是阵亡,还是被灭口?
如果是被灭口……
“所以东郭村是在保护那些被迫成为逃兵的将士。”
“不错,还不算笨。”
能从岭南逃回燕京已实属大幸,东郭村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收留他们,更是幸上加幸。
只可惜,这份幸运终结在了那个罪恶的夜晚,终结在了党争的屠戮和杀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