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最着名的临安寺内,身穿华服的公主跪在蒲团上诚心的向佛祖祈祷,她的贴身侍女站在殿门之外,神情恭敬而谦卑,心里想着,公主对那位少将军可谓是一往情深,只不过小时候匆匆两面,竟然就惦记到现在,甚至不惜为他守孝,在得知他死而复生的时候,更是千里迢迢从京城远赴临安,并且诚心向佛祖祈祷他早日康复,这样的一份情感可谓是重若千斤,若是以后驸马爷对自家公主不好,她可绝对不会轻饶。
一只小狐狸藏身在金光闪闪的佛祖身后偷吃仙桃,她一路赶路至此,得知公主在这儿的消息,也不知是心有不甘,还是想看看这位公主是何相貌,总之她就是来了,她就是南栀,想到赵泽野之后要娶的这位公主她不放心,总想着来替他把把关,就当她是犯贱好了,口口声声要和赵泽野断绝关系,可是还是忍不住会为他担心着。
她侧过身子,从佛像后面露出一个脑袋,看着这位公主的相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可也是端庄文雅,知书达理,雍容华贵,一片痴心,她欣慰的同时竟还生了几分失落,也许这才是最适合赵泽野的女子,一个凡间的贵族女子,而她确实不配。
然而当她听到公主所说的愿望时,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只听公主说道,“佛祖宽宥,我虽答应嫁于少将军为妻,但我实则想独独一生,选择少将军也是因为他命不久矣,我也不用被迫远嫁他方,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然今日少将军死而复生,我的心愿落空,请佛祖明示,我该如何是好?”
南栀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她一直以为公主深情少将军,爱的轰轰烈烈,至死不渝,可没想到也不过是公主为了逃避婚姻而选择的下下之策,而因为她的一己之私,让将军府的众人草木皆兵,处于紧绷的状态,只因为害怕皇命,南栀不由的气恼。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自私了吗?少将军能活着,对将军府众人来说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可你却只想着自己的快活,”佛祖突然开口说话了,公主吓得一个机灵从蒲团上跌坐下来,眼睛睁的溜圆,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佛祖而是鬼怪,也许后知后觉,知道是佛祖显灵了,她这才重新跪在原处,更加小心翼翼地虔诚的说道,“佛祖恕罪,佛祖赎罪,可我困在公主这个枷锁里已经太久了,如果佛祖能帮我摆脱公主这个沉重的枷锁,远离被逼婚的命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南栀从佛像背后走了出来,“如果你不想嫁给他,我可以帮你。不过你想摆脱公主这个身份,但是脱去了华丽的外衣,没有了锦衣玉食,你真的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吗?”
“我可以,我早已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他只是一个游侠儿,身份地位不堪与我匹配,如今我想与他远走高飞,若姑娘可以帮我,我愿意摒弃身份,做一个平凡的人,”看到她突然出现,公主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观这女子的面貌,就知道她不是坏人,一瞬间明白刚才那声质问并不是佛祖显灵,而只是这个女子捣的鬼罢了。
南栀点点头,然后转了个身,再回过头来时,面貌已经变了个样,和公主的没有任何的差别,公主大吃一惊,看着她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不由得啧啧称叹,“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一个仙女,多谢仙姑愿意帮我,日后我会日日为仙姑添香,诚心祝福的。”
南栀阻止了她的跪拜,她其实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仙姑,她只不过是一个有着属于自己的私心的狐狸精罢了。
“你快从后门离开吧,这里是一些盘缠,希望你以后能够过属于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后公主这条路我会替你走下去,”南栀不仅仅是在帮她,也想为自己搏出一条道路,既然她不能以南栀的身份嫁给赵泽野,那她就用公主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嫁给他,哪怕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站在殿外的贴身侍女觉得公主在屋里待的有些久了,忙出声唤道,“公主,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应该回去了。”
南栀打开了殿门,身上的衣服还有面容都和公主没有两样,公主也跟她交代了她的一些事情,她的贴身侍女叫迎春,是最了解她的人,甚至比她的父皇母后还要了解,南栀被迎春扶着进了软轿,起轿之后,南栀掀了帘子,看了一眼远在山谷之中的临安寺,心想,人生的奇遇还真是精彩多纷,前一秒,她才和赵泽野分离,后一秒她就准备嫁给他了。
轿子来到了赵府安排的庄子上,因为赵泽野被安排在庄子上养病,所以公主也委身到了庄子里贴身照顾他,若是不知情的人,会像南栀一样以为公主有多么的深情,可知道真相以后,她嘲弄了一声,觉得人心真是难测,所谓深情背后也有自己的小算计。
庄子的管事迎了出来,笑意盈盈的说道,“少将军今日病情大好,一定是公主去上香的缘故,公主可以去见他了。”
南栀其实知道是赵泽野真的回来了,那个所谓的冒牌货是赵泽野的弟弟所假扮的,她的侍女迎春也很开心,“太好了,公主,终于可以见到驸马爷了,公主的苦心果然没有白费。”
南栀淡淡笑了一下,明明没有分别多长时间,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的心情倒是真的有些迫不及待呢。
还没有到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南栀想,装的还真是有些像,表现了一个柔弱的久病形象,真是难为他了。
到了屋中却还是隔着屏风,少将军身边的小厮将她挡在了屏风之外,“抱歉,公主,少将军风寒还没有好全,怕给公主过了病气,公主还是不要上前为好。”
若是以往的公主肯定就听劝了,因为她本就无心,可是南栀却不一样,不顾阻拦还是继续往前走着,小厮又不敢去真的拦,被她的侍女迎春挡在一边。
南栀缓缓的走到床前,帘幕低垂,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南栀一眼就看出,那就是赵泽野。
她的手刚想将帘幕掀开,便听见赵泽野低哑着声音说道,“公主还是请回吧,我的病不可小觑,公主是金枝玉叶,若是伤了凤体,我就难辞其咎了。”
此时迎春来到公主的身侧,皱着眉头也劝说道,“公主,咱还是先回吧,有府医在,少将军不会有大碍的。”
南栀却不听劝,只说道,“驸马以后是我未来的丈夫,服侍夫君是我分内之事,驸马就不要推辞了。”
说着她就将那帘幕挂在了银钩之上,将赵泽野的整个面目露了出来,这几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面目竟然真的消瘦了许多,脸色也略微苍白,时不时的发出低咳,显然不是装病,南栀这下是真的担忧了。
她伸手将手背放在了赵泽野的额头上,感受着那灼热的体温,急急将小厮唤来,“你是怎么服侍少将军的,他都烧成了这样,怎么还不请大夫?”
“大夫马上就过来了,公主不要着急。”小厮还是第一次看到公主如此动怒,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之前公主都是一副温温淡淡的样子,显不出来多么亲厚,也没有责罚他们,今日却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赵泽野又咳嗽了两声,缓着声音说道,“公主莫要怪他,府医刚才已经帮我看过,去给我熬药了。我这身子久不见好,公主何必要嫁给我这么一个劳什子的人呢?”
“我嫁给你,就会照顾你,服侍你,一生一世的对你好,你也无需妄自菲薄,现下就好好养身子,我还等着你我的大婚呢。”
赵泽野看着这陌生的眉眼,心里不知为何有一层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与这公主相识已久,莫非自己失忆之前和公主真的有什么渊源,才让她如此痴心不悔?
“多谢公主厚爱,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药端来之后,公主将药碗端在手中,轻轻吹着热气,显然准备用勺子喂给他喝,赵泽野颇为不自在,他又不是手都断了,连忙起身准备去拿,却被她反扣住手腕,“你身体虚弱,我来帮你。不要推拒了,张嘴。”
赵泽野眼见着药送到了他的嘴边,他囫囵着咽了下去,脸上起了一层薄晕,他真的是有些囧,被一个女子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喂药,真的是让他难为情。
迎春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笑着,没想到公主和驸马相处如此愉快,眼瞧着两人的眼神都连在了一起,她也可以放心的偷偷写信给皇后报备了,没错,她不仅仅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也是皇后特意指派的情报员,谁让皇后特别宠爱这个小公主呢?
等药见了底之后,赵泽野的嘴里又被塞了一颗蜜饯,苦味儿终于淡了下去,他也发了虚汗,昏昏沉沉的没力气再和人叙话,南栀为他盖好被角,就在旁边守着,拿着本书一页一页的翻着。
侍女和小厮都退了下去,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太阳落山之后,迎春又进来一趟,点了蜡烛,将整个房间照亮,南栀触摸他脸上的热度退了下来,然后又拿过帕子,用水拧干之后给他脸拭汗,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珍宝。
赵泽野模模糊糊中感觉到了,灯光恍惚之下,他好像看到了南栀来到他的身边,声音沙哑而低沉的轻唤了一声,“阿栀……”
南栀恍惚了一下,即使从前他们在一块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唤过她的名字,如今有幸听到也是一种安慰,侍女迎春正摆放桌子上的食物,转身问道,“公主,刚才少将军说什么了?”
南栀掩饰着说道,“他说他想吃东西。”
迎春哦了一声,“那正好,饭菜已经摆好了,等会儿少将军醒了就可以用饭了。”
赵泽野醒来之后精神大好,果然吃的挺多,迎春在一旁故意说道,“公主为了照顾你,连晚饭都没用过呢,你不知道关心一下我们家公主。”
赵泽野吃饭的动作一停,非常抱歉的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公主想吃什么?我让小厮去准备。”
“不用,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以后我们夫妻一体,就算是腌糠菜也是吃得的。”南栀笑着跟他一起动了筷子。
赵泽野精神一震,这样好的公主他真的心中有愧,因为他无法将感情再分给另外一个人,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公主当真喜欢在下吗?”
见他这么问,南栀放下了碗筷,“如果我不喜欢你,又怎么想着嫁给你呢?如果不喜欢你,又怎么愿意照顾你?少将军不该怀疑我的用心。”
“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和公主相处时间不久,所以很难想象这种深情从何而来。”
“有时候一面足矣。只一面就可以让我动心,爱情是让人盲目的,就算你有再多的小缺点,都可以包容下来。你好,请多多指教啊。”南栀言笑嫣嫣,主动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多吃一些,你瞧着都瘦了。”
赵泽野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这一句话,否则一定能够察觉她怎么知道他比以前消瘦许多呢?
等他病情好了许多之后,公主扶着他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赵泽野不好推脱,只好任由着她去了,院子里种了紫色的铃兰,香气扑鼻,一串串的就像是葡萄一般,确实是一幅动人的画面。
看着公主望着园子里的花朵出神,赵泽野问道,“公主喜欢铃兰花吗?”
“很美不是吗?任何环境下都能存活下来,不像有些花朵,只适合生长于阴暗潮湿的黑暗环境,没有铃兰花纯洁高贵,只能生长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此言差矣,任何花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就像梅花,虽然只能在冬天开放,却也不输其他季节的任何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