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秋，龙城的白天依旧能达到二十度左右，但是夜间就不同了。
深夜两点，正值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
草丛里已经生出来露水，潮乎乎的，二雷醒了，稍微蜷缩一下身子，试图让身体感觉暖和一些。
就稍微动了一下，小腿处就传来了剧烈的钝痛。
二雷能感觉到小腿已经肿的很严重，在这么拖下去，这条腿怕是要留下残疾了。
局里的人怎么还没有反应？
照理说，益民县那边迟迟等不到市里来人，肯定是要打电话催的。
二雷伸手摸进裤兜找手机，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屏幕一亮，二雷傻眼了。
四十多个未接来电，前面十几个是益民县公安局打来的，后边的则全部都是龙城市局的电话号码。
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手机被卡撞成了静音状态。
二雷往车里看了一眼，虎子还蜷在里面。
推车的时候，二雷清楚的记得虎子的手机就放在手盒旁边，估计这会儿也已经摔报废了。
现在看来，局里八成是知道俩人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事地点在哪。
二雷有些后悔，自从变节后，他就把车上的定位装置拆了。
他是局里的一把手，拆掉定位而已，没人会过问，更没人敢过问。
但是现在，二雷尝到了苦头，如果定位装置没拆，估计这会儿自己早已经躺在医院温暖的病床上，享受着细致的医疗照顾了。
那还用窝在这潮乎乎的草窝里等死。
二雷调整一下情绪，把电话拨回了局里。
“宋局，你们出什么事了？！现在在哪？！”
电话里传来了值班民警小张焦急的声音。
“龙京高速，益民县服务区前方二十公里左右路段，车冲出了高速护栏翻在沟里了，快，快来。”
二雷不是装的，此时他的声音就是如此虚弱。
“收到宋局，你坚持住，我马上让搜救队过去！”
小张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二雷总算松了口气，把手机随手一丢，胳膊肘缓缓用力，试图坐起来。
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疼。
二雷放弃了，怔怔的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大脑飞速运转着。
他需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半小时后，陡坡上方出现了红蓝交替的炫光，紧接着是几束手电强光：
“找到了！赶紧救人！”
……
为了防止二次受伤，二雷被抬到了担架上，然后四名民警用吊绳缓缓拉了上去。
至于虎子，则又等了近半个小时，消防人员赶来切开了车体，这才抬了出来。
一番折腾后，天已经亮了。
二雷的腿上也打上了石膏，这腿，倒是保住了。
只是虎子，早在被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死亡。
上午九点半，龙向标便再次出现在了龙城。
他没有去警局，而是直接赶到了医院，进了二雷的病房。
二雷见到龙向标后有些心虚：
“龙队，您怎么来了？”
上次京都把龙向标派来，是因为局长马建明涉毒，再加上警局被人丢了炸弹，恶劣影响太大。
这次虽然死了个刑警队长，但只是意外，京都没必要再把这人派来才对啊。
龙向标大咧咧一笑：
“没办法，之前我在这就职过，比较了解情况嘛，你这局长负伤，刑警队长牺牲，益民县直播杀人事件还是需要有人过来指导工作的。”
说罢看着二雷腿上的石膏，皱了皱眉：
“你这伤的可不轻，这样，你安心养病，对了，昨晚到底什么情况，好好的怎么开沟里去了？”
二雷稍稍松了口气，直了直身子，娓娓道来：
“当时时间紧急，接到益民县那边的电话后，我们第一时间往那边赶，路上就收到局里发来的影像，我就在车上看了，当时虎子……”
二雷提到虎子，不知道是演的，还是心中的愧疚使然，眼圈子一红，声音也有些颤抖：
“虎子也跟着看，看得入神没注意路，那一段正好有个慢弯，他没来得及打方向，朝着护栏就去了……”
“车子翻滚着，直接给我甩了出来，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昏迷了好一阵子才醒，这才给局里回了电话。”
龙向标频频点头，感慨道：
“你也够走运的，上了高速还不系安全带，反倒没什么大碍，虎子那小子安全带系的结实，反倒给夹死了。”
二雷闻言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描述里漏洞这么多。
再看龙向标的神情，那双眼睛就仿佛早就洞察一切。
他是不是在提醒自己？
系安全带的，循规守纪的，反倒死了。
不系安全带的，违反规矩的，恰恰活着？
“不开车的时候随时会下车，所以总是忘了这茬，没想到，反而救了我一命……”
二雷只好附和。
“哎？怎么就你自己在这儿，家里人没来照顾一下吗？”
龙向标明知故问。
“媳妇大肚子，在娘家呢，不想让她担惊受怕，没让跟家里说……”
二雷赶紧解释。
说话间，大夫进来了，看了龙向标一眼后，说道：
“宋局长，您的腿骨倒是固定好了，但也只是临时处理，有些肌肉组织已经有坏死症状，为了以后不留后遗症，建议您去上一级医院做一下进一步防护治疗。”
二雷有些懵圈，他记得打石膏的时候大夫明明说过，再晚送来一个小时，或许就需要截肢这种话的。
那意思听起来，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啊。
大夫仿佛看出了二雷的顾虑，补充道：
“我们也是刚开完会，就是专门针对您的病情，昨晚两位专家没在医院，这也是刚刚得出的结论……”
不等二雷说话，龙向标摆了摆手：
“没事，现在就办理出院，我派人过来接。”
说罢转头看向二雷：
“宋局长，不用怕，我给你转京都武警总医院，就是这腿没了，都能给你造条新腿出来，最多仨月，又能活蹦乱跳。”
二雷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转院？三个月？龙城这边的电子烟业务怎么办？
这三个月会是谁来接管工作？安德鲁那边能等吗？
出什么岔子怎么办？媳妇和马上出生的孩子还在别人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