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入府后,高傒便吩咐管事去准备房间和酒菜。这个府邸是高傒父亲的宅子,算是高氏祖产了。虽不豪华,但也是极清幽的,恰好配合高氏的朴实作风。
文姜也是第一次来,东张西望的,根本就停不下来。这还是第一次高傒带她回家。不过,这个样子就像做客一样。又或许说,自己是第一次出来做客。自大姐走后,那些公室的贵族小姐一个个的都不敢搭理她。所以,她是很少出门的。
管仲倒是很喜欢此地。很符合高傒的气质,令其敬佩不已。不过,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文宣身上。反倒感觉到文宣也是第一次来此处。他笑了笑,也不吱声。反正这个鬼灵精的小子也不是第一次令其奇怪的了。
“舍下简陋!”高傒笑了笑:“希望不会怠慢二位贵客。”
“有傒哥哥在,哪里都不怠慢。”文姜甜甜地笑开了,看向管仲又补充了一句:“何况今日还有管兄。”
“你呀!嘴就是甜。”高傒宠溺地看向文姜:“尤其是每回拉着傒背完黑锅后。”
“嘻嘻!”文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窃笑。
“贤弟,里面请。”高傒抬手往内庭指去。
“高兄请!”管仲拱手谦让道。
文姜最受不了这些繁文缛节,偷偷躲在高傒的背后,就像自己只是个小跟班而已。
三人入席后,文姜就像个主持一样说道:“傒哥哥与管兄想必也就见过三两面吧!今日有文宣在。这会面,弟就主持了。”
“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地笑道。
“好!”高傒拱手感谢,并特意加重语气说道:“就烦劳文宣贤弟了。”
“小意思!”文姜当仁不让,先为这两位斟好茶,便笑道:“文宣最懂傒哥哥了。他是放不下戎狄的那些事。所以,这不又三顾管兄了。”
“知傒者,文宣也。”高傒夸完,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道:“若这些公室贵族见过戎狄进犯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境况,就不会如此无动于衷了。”
“啊!”文姜第一次听高傒说起,尤其是看其一反常态地紧皱着眉头,心中不由得也纠结起来了。“傒哥哥,我以前没听你说过。”
“管某见过!”管仲插话道,神情同样的肃穆。“列国内乱,可大可小。但蛮夷之患,却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高傒全神贯注地盯着管仲良久:“贤弟能同傒志同道合,实乃高傒之庆。”
“还有我呢!”文宣插话道。
“哈哈!”高傒被逗笑了。“对!还有你。“
管仲也被文宣的调皮感染了。插嘴道:“你不算!”
“哈哈!”高傒笑得更加爽朗:“确实不算。”
“为何不算?”文姜不高兴地撅嘴抗议。
“你太小!聪慧有余,见识不足,沉稳更是不够。”管仲毫不客气地打击道。
“哦!”文姜低头不语。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般,幽幽一叹自言自语地说:“哎!哥哥们已经看不上文宣了。”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管仲又继续道:“有文宣这个聪慧的开心果,咱俩都不想谈国事了。”
“正是!正是!”高傒笑着点头道。
“好啦!”作为主持的文姜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在正事没谈完之前,不许再说闲话了。”想了想,文姜又补了一句:“尤其不许再讲客套话了。”
“哈哈!文宣是在怪我俩了?”高傒又笑了。只要有文姜,他的心情就大好,想沉重都难。
“好!”管仲认真了起来:“不再说客套话了。”管仲继续道:“依管某之见:从大局上来讲,列国内乱不除,这蛮夷之患就不会休。”
“确实如贤弟所说。”高傒神情严肃地皱起了眉头:“但这列国内乱自幽王被杀之后,就已是定局了。”
“确实!”管仲点了点头:“世道一乱,恐怕只会是更乱。”
“但岂能坐视不理啊!”高傒说道。
“若要理,以这大的方面来说,目前并非你我能力可及。”
“确实。”高傒点点头:“傒也不敢想那么远大。只期待能够处理好当务之急。”
“高兄,有没有想过何为当务之急呢?”管仲问道。
高傒略微想了想,说:“以傒所见,当务之急,即是军力问题。若齐国军力强大,又岂会怕戎狄入侵。”
“高兄只说对了一半。”管仲摇摇手说:“军力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高傒急切地问道。
管仲沉默了一会,略微转头看向文宣。只见文宣那一脸眉头紧皱地严肃表情,似在思考什么似的。管仲笑了笑,要考考他。“文宣觉得还有什么呢?”
“打仗就像下棋。”文宣表情严肃地分析道:“两军对垒,胜负的关键,除了军力,就只剩下战术了。”
“太对了!”高傒如醍醐灌顶般赞道:“文宣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确实,文宣说得没错。”管仲继续分析:“若论战术,关键在于将领。”
“对!对!对!”高傒激动地跪坐了起来:“我齐国无将啊!”
“不能完全说是无将。”管仲补充道:“而是没有熟悉与戎狄交战的将领。”
“太对了!”高傒拍案叫绝。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管仲继续道:“这一将难求,可想而知。”
“是啊!”高傒叹气道:“实不相瞒,傒与北戎交战过多次。败多胜少啊!”
“这些蛮夷以狩猎为生,自小与野兽为伴。各种战斗力皆在我华夏族人之上。”
“确实!”高傒点头称是:“想赢他们光靠军力,是不够的。”
“管仲身份低贱,能力有限,所能分析的仅只于此了。日后如何解决,只能寄希望于高兄与世子殿下了。”说完,管仲郑重一拜:“望高兄能以社稷为重,力促公室同心对抗戎狄。”
高傒深受管仲感动:“贤弟能以天下为己任,为傒排忧解难。傒不甚感佩!”
“兄长们,不要忘了。还有我呢?”文姜插话道:“天下兴亡,匹夫匹妇有责。怎能少了文宣呢?”
“哈哈哈!”高傒笑道:“从未想过要少了文宣。而且文宣也为傒出了一个‘虚张声势‘的高招啊!”
“那招顶多管得了一时。文宣不敢居功。”文姜轻轻拍了拍高傒说:“傒哥哥放心!文宣定会替你找到具体的解决办法的。”
看着文宣胸有成竹的样子,管仲疑惑了。他着实钦佩文宣的聪慧,于是插话道:“高兄,弟有一不情之请。”
“请讲!”
管仲郑重其事地说道:“文宣如此聪慧,着实是一可造之材。弟想举荐文宣入稷下学习,不知是否合宜?”
“这……”高傒被管仲突如其来的提议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如何答话,只是为难地看向文姜,却只见她低头不语。
看到两人为难的样子,管仲感觉到二人有什么事瞒着他。于是立马识趣地改口道:“既是不合宜,就当弟没提过。”管仲郑重拱手致歉。
“实不相瞒:此事不是傒与文宣能决定的。”高傒拱手回礼致歉道:“还望贤弟日后莫提。”
管仲正要点头致歉。文宣已经起身离席避了出去。管仲连忙起身想追过去,却被高傒拉住。
“由着他吧!”高傒笑道:“他的事,你我都解决不了。现今文宣需要的只是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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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说实话,我很喜欢这种”家、国、天下“的情结。若是谈恋爱谈的都是私情,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在高贵的人身上,所看到的绝不是人的私情而已。
戎狄之患,是中国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而管仲也是那个真正解决了这个问题的人。孔子才会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所以,这段历史,不应该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