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晴儿只是应邀去甘兄家中吃了顿家常便饭罢了。”楚晴晴大为不解，祖母未免有些太过事事操心了。
“你娘走的走，宁国侯府上就没一个靠得住的。祖母不同你说，还会有人跟你说？”
“……”
被突然开训，楚晴晴不知所措起来。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提前跟祖母知会一声便欣然赴宴。表面上看是普通家宴，实则是人家对你有意，让带回去瞧瞧的。”说起这事老祖母就来气，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楚晴晴肩膀一抖，意识到老祖母是真的生气了，微微垂下头去。
“婚姻乃人生大事，祖母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不能给你找个好婆家……你让祖母怎么有脸下去见你娘亲啊！”说着说着，荣昌大长公主悲从中来。
窗外不远处落下的树叶，好似她此时的心境。
如今她年事已高，能活一天是一天，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宝贝孙女。虽然她儿孙满堂，对楚晴晴最是挂念，十几年的分别让她想倾尽所有对她好。
“祖母，我知道您是为我好。甘赦这人挺好的，他事事都顺着我，处处为我考虑。他知道我怕生，昨天早早便来接我了，到了他家中后便将我护在身边，走到哪都陪着，生怕我有半点不适应。”
“哼！”老祖母又重重砸响地板，款款走回到床边坐下，“你就一毛丫头，刚在宁国侯府里过得如意些就洋洋得意，你真以为楚苗苗会怕你？”
“父亲他怎可能怕我。如今拥有的一切，孙儿再清楚不过了，要是没有祖母你在身后护着，哪来这一年逍遥快活的日子。”
见楚晴晴还有点头脑在，荣昌大长公主脸上愠怒稍稍有所缓和。
楚晴晴瞧着老祖母，一年的光景里是气色尚在，可以说是越活越年轻也不为过，也不知她在担忧什么。
那伸腿瞪眼丸的疗效可不是盖的，直接把老祖母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还不止，满血满状态复活，据楚晴晴推测至少给老祖母延续了十年还不止的寿命吧。
“既然祖母怕晴儿找不到好婆家，嫁过去受欺负。那不如晴儿就不嫁了，索性从侯府里搬出来，一直陪在祖母身边可好？这样祖母也能天天见到晴儿，晴儿也能孝敬你。”
楚晴晴蹲下身子，依偎在老祖母身旁，学着小猫蹭老猫的姿势，来回在老祖母身上刮蹭。
“说什么胡话？自古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想变成老姑娘啊？甘赦那小子年纪轻轻便有一番作为，家世也显赫，祖母与他祖父也有些交情。你要真是喜欢，赶明祖母入宫就让皇上下道圣旨，把你们的婚事定下。”
“老姑娘就老姑娘喽，晴儿本来就不想嫁人。身为女子就一定更要嫁人不可？再说甘兄家世显赫与我何干？这世上家境殷实富有，感情却不好的夫妻多了去了，就没见过几个白头到老的。若不是祖母之前定下个什么嫡姐先嫁……”
说到兴头上便口无遮拦，什么话也往外蹦，楚晴晴连忙捂住嘴仰头去看老祖母，果然老祖母神情一下失落起来。
唉，她这嘴真是该打了。
祖母搬出“嫡姐先嫁”这套，也全是为了她，为了让她能在侯府抬起头来，不再任人欺负。
可……当听到祖母真要把她往外推去时，她便着急起来。
并不是甘赦这人不够好，而是她本就是个恐婚主义者。
见过太多婚姻的破碎，让她对婚姻一点也不向往。自己就见证了父母婚姻的失败，成年后周遭的朋友也是在洋溢着笑容步入礼堂到老死不相往来的民政局分道扬镳的过程。
她是真的怕了，连恋爱都怕了。
一想起这些她就浑身别扭。心中是装着甘赦的，对他的感情不单止是好朋友那种，是想往前好多步好多步的那种。
经过昨天的那短暂相处，彼此之间的心意算是心知肚明了。
也不是没想过跟甘赦成亲这种可能，当她接受了甘赦每一次的邀约开始时，楚晴晴便清楚自己真正沦陷，越来越深。
深到“成亲”二字摆在明面处，就很闹心。
“唉，”老祖母叹了口气，“晴儿丫头，你莫不是真怪祖母当时做出的这个决定？”
老祖母哀伤的语气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晴儿怎么会怪祖母呢？晴儿只是觉得那些东西皆是身外之物，与祖母子啊一起的日子才是最为珍贵的，别人要怎么看晴儿待晴儿，晴儿一点都不在乎。”
是啊，这看似最普通的道理，往往却是世间之中最难做到的。
要是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就好了，她一定好好陪在外婆身边，哪里也不去。
“好好好，祖母没白疼你。不嫁就不嫁，祖母偌大的公主府还养不起你啦？”
“祖母真好。”
“好啦，让小翠小兰伺候你洗漱，该用膳了。”
“祖母先去，待晴儿打扮一番，速速就来。”
老祖母杵着拐杖离开了她的屋子，脸上的笑容使得褶子都堆到了一起，走路的步伐都带着愉悦。
*
“我说，老祖母都走了，你怎么还杵在这呢？万大管家，莫不是你也想伺候本小姐？”
“咳咳，属下劝过孙小姐的，不管在何处何地都要谨言慎行。”
“那你就走啊，从我的屋里滚出去！”楚晴晴咆哮状，她是一点也不想看见万心。
万心帮助过她的那些恩情早就跟数不尽的折磨里互相抵消了。
“属下还不能离开，孙小姐还欠属下一样东西。”
“呵，万管家这话真是搞笑，你可是祖母身边的大红人，要啥没有。我能欠你什么东西？”楚晴晴环抱着挖苦道，翻了几十个白眼给他。
“属下的那把扇子还在孙小姐你这呢。”
“扇子？什么扇子？”楚晴晴一时没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小姐您忘啦？上次你生病，死死抓着万管家不放，还让他给你唱歌来着呢，万管家被您缠着脱不了身，只好把扇子留下。”
轰隆。
每个人心中都有座给“耻辱”栖身的地方，此刻楚晴晴的内心是崩溃的，她的耻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