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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态仅在短短一瞬,梁瑾言拾起掉在地上的酒碗轻声道歉。

“抱歉,手滑。”

梁瑾言将酒碗重新放在桌上,修长的指轻叩碗壁。

“姑娘说的人我无甚印象,要不我回去查找一番新兵名册,看下能否找到此人,现在到底编入何营。”

“那就劳烦副将大人了。”

梁瑾言说无甚印象,唐小离反而大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易靳凡若在阵亡名册中,负责处理边境伤亡事故的梁瑾言应该会有印象,梁瑾言说无甚印象,那就代表易靳凡可能平安无事,只是整理名单的人弄错了名字。

先前唐小离一直心情沉重,现在得了梁瑾言答应帮忙的承诺,她心情自然跟着好了起来。

几人又闲谈几句,唐小离见陶晓红已有了醉意,扶她起身跟梁瑾言道别。

“晓红似有些醉了,我们便就此告辞。现下天色已晚,副将大人亦早些回去安歇吧。”

唐小离才扶陶晓红向前走了一步,陶晓红就突然向前扑倒,毫无预兆的唐小离被猛拽了一下,若不是梁瑾言及时搭了把手,只怕唐小离都要跟着摔倒。

“我送你们回去吧,天色已晚,你俩姑娘走在路上太不安全了。”

唐小离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直接应承了下来。

“那就麻烦副将大人了。”

酒肆外月明星稀,唐小离和梁瑾言一左一右地架着陶晓红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梁瑾言抬头看天上明月轻声喟叹。

“月明则星稀,月色皎皎,星光稀零,世人只见月之皎洁却忽视了明月下的阴影,世人只见星光稀零却不知星子亦拼尽了全力。”

梁瑾言突来的感叹颇为唏嘘,唐小离听罢红唇微勾。

“月明如昼,星光熠熠,交相辉映。月之洁照不透人心,星之辉掩不住真相。只要存在终会显露,若是现实必会揭露。”

月色朦胧,梁瑾言侧过头时恰好看到唐小离嘴角还未散去的笑容,看着这笑容梁瑾言突然有些明白了那人过往的选择。

若有这样一个人在一旁相伴,傻子才会想要回到那个位置,那个位置虽好,但高处不胜寒,临了终是自己孤身一人。

可惜世事从来三分人意七分天意,天有不测人力难为。

“小离姑娘真是特别之人。”

梁瑾言浅笑一下,不再言语。

客栈很快便到,梁瑾言松手,将半醉的陶晓红完全架在唐小离肩膀上。

“烦劳小离姑娘照顾,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梁瑾言对唐小离作了一揖,最后看了趴在唐小离肩头的陶晓红一眼,动作优雅地转过了身。

“晓红姑娘酒量不好,日后小离姑娘切莫再让她喝那么多酒了。”

梁瑾言说话间人已走出了客栈。

看着梁瑾言大步离开的颀长背影,唐小离不禁目露深思。

方才在梁瑾言对月感叹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翻书声。

【梁瑾言,京城人士,自幼长在晋渊国国都长大。父亲为前兵部尚书,母亲为琅琊王家旁支庶出小姐。当年琅琊王家一夕覆灭,梁瑾言父亲因冒死求情受其诛连,一家十六口男丁贬为奴仆,女丁或流落风尘或编入军奴阵营。】

【梁家被抄那夜,梁瑾言母亲拼死护子。梁瑾言被母亲藏于水缸中,自己则变为尸体盖住缸口。梁家被抄后梁瑾言彻底消失于世上,待他再次归来已是西宁侯身边得力副将,此后梁瑾言逐步接管西宁军,待老侯爷去世,梁瑾言带西宁军攻入京城,为已故父母平反恶名。梁瑾言攻入京城那日摄政王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这些都是唐小离在翻书声中看到的内容。

方才梁瑾言的感叹完全是有感而发,唐小离却丝毫不敢马虎应对。

太阳和月亮都是天空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月亮暗示那个身处高位的人,星辰暗示无数个笼罩在月泽下的平民。

再明亮的月亮也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再微弱的星辉也有星光能够穿透的东西。

梁瑾言方才的话暗指自己的境遇,唐小离所回答的自然也是他的境遇。

客栈里唐小离先将醉酒的陶晓红扶上二楼,随后吩咐店小二帮忙打盆水过来。

唐小离给陶晓红擦洗了手脚又给她换了身衣裳,这才将她扶到卧榻上。

折腾了一番的唐小离合衣躺在榻上,却并不觉得困倦。

不知梁瑾言明日会给她带来一个怎样的结果?

唐小离一想到易靳凡,不禁烦躁地侧翻了下身子。

易靳凡可是以后的大反派啊……他怎么可能会有事……

客栈外,梁瑾言走出一小段路这才发现有人在偷偷跟踪他。

“谁?”

梁瑾言停下脚步,朝着夜空的方向冷声喝斥。

在梁瑾言的喝斥声中一个修长的笔挺人影从黑暗中跨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件毛色极好的白色裘衣,墨色的发慵懒地半挽在脑后,垂下的发落在那雪白的裘衣上,黑白相接既阴鸷沉冷却又清贵无双,明明是非常矛盾的两种气质,但这两种气质在男子身上得到了极为恰当的融合。

看清来人那一刻,梁瑾言俯身弯腰。

“少主。”

“为何送她回去?”白衣男子淡声开口,吐字如冰。

“属下……”

“你好奇她是个怎样的人,应该说,你对我的过去十分好奇。”

“属下不敢!”俯身弯腰的梁瑾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不为例,若再让我看到你接近她……”

白衣男子话音未落,梁瑾言已再次开了口。

“少主您误会了,并非属下主动找的她,是她主动找的我。那位姑娘特意跟我套近乎,想从我这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哦?”

“少主就不好奇那位姑娘找我打听的到底是何人吗?”梁瑾言这话看似在问白衣男子但他自己却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向我打听她相公,颍州临泉县阜阳镇李家村人易靳凡。”

在听到易靳凡这三个字时,白衣男子的身子猛震了一下。

薄唇紧抿成线,白衣男子凝眸看着梁瑾言,漆黑的眸里有噬人的狠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