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
我什么时候入的梦？
不对……
这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眼前这瞎子——
阴浑子心湖中激荡起层层涟漪，不过他的表情却定格在了愕然之上，就好像这突然的“美梦”让他措手不及，一下坠入了梦境与现实的夹缝之中，对丁抟的这句话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这是故意的。
想让丁抟放松警惕。
丁抟就像是没有察觉到阴浑子的这点小心思，继续问道：“还在发愣吗？也该醒醒了吧……”
话音未落。
暗中蓄势的阴浑子骤然出手。
密室里的混沌气涌向了还在发问的瞎子。
这种能够扭曲万物混为一体的力量，先是撕碎了蒙住那双眼睛的黑布，然后将其四肢躯体扭曲成了一团脓包，脓包膨胀后炸开，变作了一团混沌气。
瞬间得手。
阴浑子却没觉得欣喜。
那副在混沌气遮掩下依旧能看出苍老衰败的五官，流露出了凝重。
他再怎么自傲，也不可能傲慢到认为三奇之一的盲算子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他突袭得手瞬间杀死。
这只能是障眼法。
“……起床气这么大啊？”
丁抟的声音再次响起。
阴浑子眯了眯眼睛，他用以藏身闭关的这处密室浑然泛起一层涟漪，涟漪过后他依然还在密室里面，眼蒙黑布的瞎子和一袭白裘的青年站在他的面前。
至于刚刚他出手偷袭的成果？
阴浑子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混沌气正试图扭曲他的右手，只不过没起到什么作用。
这是梦。
由丁抟主宰的大梦，他巧妙的利用梦境，让阴浑子自己攻击了自己。
“这混沌气对别人威力无穷，不过对你自己却没什么用，因为……你的血肉和这些混沌气已经是同根而生了吗？你可真够狠啊，为了感悟混沌气，你这是把自己的身体都炼成混沌了吧。”
丁抟一眼识破了阴浑子真身的秘密。
阴浑子没有再贸然进攻，将密室里的混沌气都收敛到身上，目光阴沉的眼瞳里面倒映着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即便还有很多细枝末节不是这一下子就能够想清楚。
但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
“看来鹿角城的观礼确实是一场大局。”
“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朝廷和世家会联手布局，竟然是引我上钩。”
“我有这么大的面子？”
丁抟嗤笑道：“你这可真会给自己找脸。”
阴浑子皱了皱眉，微微颔首说道：“也对，无论是朝廷还是杨家，都没理由为了对付我摒弃前嫌演这么一出大戏，所以……我见到杨峰青到底是谁？真正的杨家老祖是不是早就被你们杀了？”
这猜测多少也往正确答案上多靠了一些了。
丁抟笑着说道：“你不是身合天机知天下万事吗？来来来，自己给自己算一算，看看这出好戏的真相是什么，免得死了去见阎王，阎王问你为何而死，你都稀里糊涂答不上来。”
算？
若是算的出来。
阴浑子现在又何至于被入梦而来，找上了真身。
“丁抟，在江扬郡我算计你，是我不是，但我最终没能成事，你也没有大碍，你我之间的恩怨没有出现生死，应该尚有斡旋的余地，我愿意把混沌秘法传授给你，换你这次放我一马，如何？”
“你可能以为杀了我照样有机会从涤天钟里获得混沌秘法。”
“但我明确告诉你，天机一脉除我之外都是些胆小怕事的懦夫，他们守着混沌大道却畏惧混沌，不知道钻研！只有我勇敢无畏地走上了这条大道，所以也只有我才能让你真正领悟到混沌的力量！”
混沌秘法强不强大，看阴浑子的就知道了。
天机看尽，傀儡无数。
偏偏他自己还能成为秘密，不可轻易诵其名。
这可不单单是依靠天机阁传承的天机秘法就能实现，而是把混沌与天机结合在了一起，阴浑子才能布局天下，到处拨弄因果。
尤其是之前在江扬郡。
若非是机缘巧合之下，接连出现了意外差池，阴浑子若是在那时候就已经如愿以偿以己代天，如今的天下格局会是什么样，可就真不好说了。
“混沌秘法确实强大很有吸引力，但是……阴浑子，你太危险了，若是放任你不管，天知道你还会给这人间带来多大的混乱与祸事，所以还是麻烦你死在这大世之前吧，起码这样一来，大世之后的人间，能够少一分混乱。”
丁抟一边认真地说道。
一边通过近在眼前的阴浑子真身，把他那些散在天下的分身与傀儡都纳入这场大梦之中。
除恶务尽。
阴浑子既然连真身躯体都已经混沌化了，给他留下的任何一具分身傀儡，或许都会成为他真身死后，借尸还魂的一分可能性。
阴浑子愣了一下，旋即放声大笑：“人间？混乱？祸事……桀桀桀，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盲算子，原来是心怀天下的圣人吗？真是让我……作呕！”
丁抟的话，让阴浑子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关于他师父的事情。
混沌气在阴浑子的脸上翻涌，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怒气肉眼可见的浮现在了那张面庞之上。
这不是伪装。
他是真的很不满。
“明明我更出色，师父却非要把阁主之位传给师弟……”
“你们知道那老东西的理由是什么？”
“他说天机阁若在我的手里，天下必乱……所以就给了师弟。”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为了天下安稳……所以，我呢？”
“天下是安稳了，要把我置于何地？”
“我偏要证明这老东西错了。”
“就算阁主之位不给我……我也将让这天下大乱！”
“今日你们要为了天下除掉我？好，那且看看你们是否有这本事——”
阴浑子之所以会一鼓作气说这么多。
除了因为丁抟说出了和他亲手杀死的师父类似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之外，更多则是在利用这段鲜为人知的回忆来拖延时间——他正在将余下的分身与傀儡，不计后果与代价，尽可能催化成天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