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金鹿杨家牵头，和翠屏洪家、辽阳马家等十来个世家一起组建了个什么正世盟。”
“江湖传言，杨家那位横空出世的老祖宗在那场确立了同盟关系的喜宴上，不仅仅是重伤了找上门去的镇魔司首座，还在宴席上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
“什么朝廷无道，什么不落人后。”
“这是明着要造反。”
“秋天都已经过去了，这事儿倒是一点都没变少，荥原郡的王家还没消停，杨家这些个世家就已经憋不住跳出来了，还假惺惺搞了个正世盟，仿佛他们是在替天行道一样。”
“真是可笑……”
有鹿书院。
身形魁梧的书院弟子正领着一位身披紫袍的道门真人走向书院深处。
沿途遇到的书院弟子见着二人。
都会道一声何师兄，再作揖唤一句徐先生。
“徐兄，你刚从永冬寒地回来，那边可也有这么乱？”
面对何霄的好奇，徐年琢磨了片刻，回答道：“寒地那边……短时间内应该还稳定不下来。”
前有寒盟之祸。
现在不仅佛门圣地没了，大焱朝廷之后多半还要在那片不再寒冷的土地和大夏王朝争夺掌控权。
难以避免地又会迎来一场战火。
不过大焱王朝占尽了先机，若是布局顺利，和大夏之间在永冬寒地爆发的战争，应该不至于和寒盟一样遍地开花——这是镇国公分析出来的观点。
何霄用他那如同闷雷般的嗓音，发出了一声悠长叹息：“因为大夏是吧？唉……玄雍国近来似乎也蠢蠢欲动，还有天魔教虽然死了个黄农人，但好像也有奇怪动静……到处都不太平，看来这天下真的是要大乱了啊，莫非大世真的要到了？”
徐年面色有点古怪。
无论是荥原王家还是金鹿杨家掀起的乱象，甚至是天魔教的奇怪动静。
其实他都知道些内情。
只不过这些事儿毕竟关系重大。
不是信不过何霄。
但总不适合当成是谈资，随口说出来。
不过何霄话里的大世将至，倒是让徐年有点儿在意。
这话已经听过许多遍了。
大世是什么，徐年已经知道了，简而言之就是天地间将重新孕育出新的神源。
通往三品境的道路将重新敞开。
超脱人间。
将不再遥不可及。
但是。
人们都是怎么知道将会有这样一个大世的到来呢？
尤其是那些自封沉睡的人。
怎么就笃定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沉睡数百甚至数千年，就能够踏上神魔之路呢？
何霄有些奇怪道：“徐兄，这事儿你不知道？”
徐年疑惑道：“这我应该知道吗？”
何霄愣了一下，转而想到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道门大真人也才二十岁，而且因为出生的缘故，大抵也不曾接触过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算得上是秘辛的事情。
不知道，确实很正常。
“也是，是我失言了，徐兄勿怪。”
“这大世将至的传言，或者说……预言，是出自天机阁。”
“不是当代天机阁主的预言。”
“而是从数千年以前，天机阁就预见到了会有大世将至天下大乱的这一天。”
“大世预言在那时候起就已经流传开来了。”
“不过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
“但是如今来看，这天机阁的预言恐怕还真有些说法……”
何霄还不知道天底下已经有新的三品境诞生了。
这预言何止是有说法。
已经可以说是开始应验了。
“……徐兄，院长是要见你一个人，我就不进去显眼了。”
徐年这次来有鹿书院，是沈其风找他来喝茶。
说是闲叙。
但是徐年可不认为这位堪称是当代儒道之首的沈院长，在这天下将乱的时候会闲到请他来喝杯茶聊聊天。
不过……
即便真的只是单纯闲聊，徐年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冬风微凉。
有鹿书院依山傍水，比起在玉京城里头还要更凉一点。
面前的院子门没有关。
不过徐年还是先敲了敲门，然后顿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茶香袅袅而出，黑白应声而落。
文火慢煮的茶壶旁。
一张桌子，一方棋盘，旁边围着三人。
执白子的正是有鹿书院的院长，当代儒道的第一人，沈其风。
坐在棋盘对面，手捏黑子的是个童子。
也是徐年曾经见过，认识的人。
天机阁的当代阁主。
柳道子黑子犹豫不落，看向了走进院子的紫袍青年，微笑着说道：“徐道友的修为比起上次见面时看起来又有了许多精进，恭喜了。”
徐年也颔首回了一礼。
然后看向了在旁边围观两人下棋的第三人。
这是个看面相有些苍老，但是眼中蕴含着精光的老人。
老人笑着说道：“徐先生再见到我，似乎不怎么惊讶？看来是早有预料了。”
要说徐年完全不惊讶，其实不尽然。
毕竟这位老人在世人眼里可是已经死了。
大焱天子亲自主持的葬礼。
由其子女抬棺下葬。
大焱江山如今乱局的彻底引爆，也是以这位老人的死为开端。
但现在这位老人却喝着茶，看着有鹿书院的院长与天机阁阁主各执黑白，落子对弈。
能不惊讶吗？
只不过比起惊讶，徐年更多的是恍然之后的本该如此。
大焱首辅的死。
虽然合情合理，挑不出蹊跷。
但他就是莫名觉得有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