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罗中丞授权内司 韩都知严于律徒
散朝之后，祁翀单独留下罗汝芳在御书房说话。
“朕原打算让吴思玄去的，却不想先生主动请缨。”祁翀啜了口茶道。
罗汝芳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惊讶。
他的表情祁翀看在眼里，笑道：“先生是怕朕不信任吴思玄？”
“是臣小人之心了，臣万死！”罗汝芳微笑躬身道。
“吴思玄最近做的还是不错的，他任职通政使以来，已经联合大理寺纠正冤假错案十余起了，这些案子朕也都看了，也的确都应该纠正。还得感谢先生举荐得当呢！”
“为朝廷举贤荐能，这都是臣的本分。”罗汝芳谦虚了一句，又问道，“陛下召臣独对，是为了二公子的案子？”
祁翀却摇了摇头：“文越的事情朕原本就不担心，有先生出马朕就更不担心了，朕要说的是御史台。先生执掌御史台之后，反贪的效率是比许衍在时高了一些，可先生这一出京，许多线索恐怕就又要放下了。”
罗汝芳默然，他知道祁翀说的是对的。与他原先的预期不同，到任御史台之后他才知道许衍当时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在反腐肃贪这件事上，他手底下那些御史并不十分积极，这大概也是许衍急于脱身的原因之一。其实想想也不奇怪，那些御史与各部朝臣本为一体，许多人原本就是从其他各部的任上调到御史台的，与各部官员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别人手上脏，自己当年也未必干净，弄不好这反贪反着反着就反到自己头上来了，那还查个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他到任之初就定下了凡自首退赃者既往不咎的规矩，也得到了祁翀的认可。然而，此令自颁布以来效果并不理想，大部分人都在观望，主动自首退赃的很少。有他坐镇御史台，底下御史们还不大敢阳奉阴违，至少军情司移送过来的线索还能认真查一查，查到证据的也能依法办理。可他若离开一阵，鬼知道这段时间多少线索和证据会被那些人中的蠹虫们悄无声息地毁灭掉。
“其实，御史台还是有几个忠直之辈可以托付事情的，比如王合、樊尚志......”
祁翀摇了摇头打断了罗汝芳的话：“这几人资历、职位都不够，脑子也不大聪明，难成大事。”
沉思片刻后，罗汝芳迟疑道：“臣还有个法子，呃——不过只能是权宜之计......”
“先生但说无妨。”
“授权给宫中军情司，让他们可以对一些需要深入调查之人暂时扣押、审讯，拿到口供和扎实证据之后再移送御史台。”
“这......”祁翀犹豫了。他一直以来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就是军情司沦为臭名昭着的特务机构，严格限制军情司的权限，就是为了避免走到这一步。可罗汝芳的建议也有他的道理，案情紧迫，有些证据如果不能立刻拿到，很快便会被销毁，之前御史台办的案子中有多起都遇到了这样的困境，这一点他也非常清楚。
反复权衡之后，祁翀还是向现实低头了：“那咱们说好了，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您一定要按时回来，您一回来军情司此权立刻作废！”
“臣一定快去快回......”
君臣二人正说话间，韩炎匆匆来报：“陛下，乔相出事了！”
祁翀眉头一皱，问道：“出什么事了！”
“适才乔相下朝回府的路上，被几名年轻的北方籍官员拦住官轿，质问他支持江北均田，是不是心怀不轨，妄图扰乱超纲，助东吴复国。乔相带的护卫不多，又不欲与之争辩，闪躲之间不慎跌倒，摔断了小腿骨。”
“胡闹！”祁翀勃然大怒，“这分明是有人成心挑拨南北官员对立！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南方籍官员抱团跟北方籍官员打架了？”
“要不怎么说陛下您英明呢！”韩炎也是一副无语的表情，“奉朔适才来报，已经发现几名江南官员在吵嚷着要去给乔相报仇了！还有人要去求见忠顺侯！”
罗汝芳闻言脸色也是一变，心中暗忖：这就更胡闹了！这不是把忠顺侯往死路上逼吗？
果然，祁翀脸色阴沉下来，问道：“忠顺侯见他们了？”
“刚发生的事，到底去没去还不知道呢，不过奉朔他们已经在盯着了。”
“嗯！”祁翀沉思片刻，吩咐道，“老韩，备銮驾，朕要亲自去一趟乔府。让太医也跟着去，再叫吕元礼去备些滋补药品带着，多备一些。”
“奴婢这就去。”
“那臣就先告退了！”罗汝芳也顺便起身告辞，祁翀心里有事，便也没有留他。
不多时，韩炎过来回话，说銮驾已经备好，吕元礼也将备好的礼品清单呈上，请皇帝过目。
祁翀边翻看边将刚才罗汝芳的意思跟韩炎复述了一遍：“这段时间你就辛苦辛苦，但是一定要记着，尽量慎用刑讯，尤其不可闹出人命！等罗先生一回来，立刻将查到的所有线索和证据全部交给御史台，万万不可贪权！”
“陛下放心，奴婢有数的。只是，奴婢一忙起来，陛下身边的差事怕是难以兼顾了。”
“这都是小事，有奉忠、奉孝盯着呢，再不济不还有老吕吗？这些事用不着你担心，你把外头的差事办好就行。行了，忙你的去吧，老吕跟朕出宫就行了。”
“奴婢告退！”韩炎躬身退出，没注意到身后吕元礼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韩炎领了旨意出去后，将祁翀的意思跟徒弟们一说，众人皆振奋起来。
“这下好了！咱们自己抓、自己审，就不用受御史台那帮孙子们的气了！”杨奉节得意洋洋道。
“奉节，慎言！”韩炎皱眉呵斥道，“什么叫‘那帮孙子’？那毕竟是朝廷官员，不可言语不敬！你若这般不稳重，今后也不用执掌军情司了！”
“弟子一时失言，师父莫怪罪，今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奉节说着跪在地上，“啪啪”给了自己俩嘴巴，诚惶诚恐地偷瞄着韩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