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颤抖着声音，问穆倩雪：“南宫小姐，你是不是认识赵清烟？”
穆倩雪瞳孔一缩，心下一惊，甚至忘了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景源，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穆倩雪这才慢慢稳住心神。
老者的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爷爷奶奶们养育她长大，她不会说出她不认识他们这种话，即便是不得已，她也不愿意。
因为这样，穆倩雪会觉得自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若是没有他们，她活不到今天，所以她没法否认她认识他们。
但这对师徒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还不知道。
她的爷爷奶奶们会居住在山上几十年，不可能没有原因。但这原因是什么，穆倩雪也不知道。
她只是猜测，他们之所以住在山上，是不想让人找到。毕竟，她小时候的家，可以说是完全与世隔绝，隐于世间的。
她下山近十年，除了围棋协会的周老爷子，和杏林堂的方老爷子，就不曾再见过与爷爷奶奶们有关系的人。
倘若她的爷爷奶奶们都是普通人，穆倩雪倒也不会这么紧张。
可他们不是。
不仅不是，他们还都是各领域的大能。即便隐世多年，即便去世已久，这帝都，还依然有他们的传说。
而且，穆倩雪小的时候不懂，后来长大了她也渐渐了解到，她的爷爷奶奶们留给她的东西，有多珍贵。珍贵到，甚至好几个国家都想把它们占为己有。
这么多年来，这些东西一直藏在她家源哥哥的书房暗间里，鲜少有人知道。
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向她打听赵奶奶的，这让穆倩雪不得不多想。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下山这么多年，她深谙“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所以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求助地看向顾景源。
顾景源握住穆倩雪的手，把她往他怀里一带，穆倩雪的手就被解救出来了。
他搂着穆倩雪的腰肢，让她靠在他怀里，清冷的眸子看向那对师徒。
他开口，声音如寒冬腊月的冰雪一般，让人察觉不到一丝温度。
“二位不觉得，你们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顾景源的话，虽是问句，却听不出一丝询问的意思。
有顾景源在，穆倩雪安心了不少。
听到顾景源开口了，她干脆直接靠在顾景源怀里，把事情交给他去处理。左右，爷爷奶奶们的事，他都知道。
且，在这个世界上，顾景源就是穆倩雪最信任的人。
顾景源的话让师徒俩脸上一僵，过了一会才缓了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穆倩雪。
穆倩雪原本悄咪咪地拉着她家源哥哥的手在玩，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抬头，猛然对上老者的双眼。不知为何，一股熟悉感从她心里油然而生。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穆倩雪想抓住，却没有成功。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看了那对师徒两眼，眼里带着些许探究。
须臾之后，穆倩雪拉着顾景源的手，悄悄在他手心里写着字。
今天顾景源给她穿的衣服是一套汉元素，袖子比较宽，遮住了她和顾景源的手，因此也没人发现她衣袖下的小动作。
接收到穆倩雪信息的顾景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一切，有他在。
看了穆倩雪有一会之后，老者叹气道：“是我们唐突了，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顾景源面无表情，穆倩雪则是扯了扯笑脸：“无碍，只是还请婆婆和夫人先告知身份。”
“抱歉，南宫小姐，是我们欠缺考虑。”老者颔首对穆倩雪说。
她开口，介绍着自己与徒弟，把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我叫赵清韵，赵清烟，是我的姐姐。”
她拍着她徒弟的手，说：“这是我的徒弟，名叫赵念烟。”
赵清韵的话一出，穆倩雪袖子下的手猛地一紧。
顾景源轻轻捏了捏穆倩雪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了“有我在”三个字。
若眼前这自称赵清韵的人没有说谎，那么她就是赵奶奶的……妹妹？
赵奶奶的妹妹？
赵奶奶在世时，从来没有和穆倩雪说过她的家人。如今却突然来了个人，说是，奶奶的妹妹……
穆倩雪重新打量着赵清韵，的确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赵奶奶的影子，心下对她的话也信了几分？
还有她的这位徒弟，赵念烟这个名字，让人不由自主会想，它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赵清韵看着穆倩雪，眼神迷离，就好似，是透过穆倩雪，在看别人一般。
好半晌之后，她又缓缓开口道：“我与姐姐自小感情很好，姐姐只年长我三岁，却特别照顾我。”
“我们家是古琴世家，我和姐姐都是从小学习古琴。”
“在我们家族里，曾经古琴造诣最高的人，是我曾祖父。”
“姐姐天赋极佳，当时族里人都说，姐姐是继曾祖父之后，另一古琴天才。”
“我性格较为急躁，常常难以静下心来。记得小时候，我每次练琴出错时，都是姐姐在一旁耐心教我。”
赵清韵脸上带着无限的怀念。
“我虽也是自小学习，却始终比不上姐姐。”
“有时候听多了族里说我不如姐姐，比不上姐姐这种话，我就会特别暴躁。为了争一口气，也为了让他们看看，我并非比不过姐姐，我会特别拼命地去练琴。”
“别人只会说我不如姐姐，只有姐姐会安慰我，教导我。可我的想法却越来越阴暗……”
赵清韵的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愧疚，后悔与自责。
她轻叹一口气，才继续说：“大家族总少不了会有龌龊之人，肮脏之事存在。”
“我听信了家族旁支其他人的谗言，认为姐姐教我，是想在我面前炫耀她的琴技有多好，对姐姐也越来越厌烦……”
穆倩雪的手，不知不觉间慢慢收紧了，在顾景源手上留下一道道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她的赵奶奶，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一个人。
小时候，赵奶奶最喜欢抱着她，把她放在腿上，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慢慢地教她弹琴……
还经常给她做衣服穿，他们怎么能把她想得那么不堪！怎么能！
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显然是被赵清韵的话给气到了。
顾景源反握住穆倩雪的手，手指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安抚着穆倩雪。
穆倩雪这才慢慢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