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侯府后,管事仆婢齐齐出门迎接。
陈庆在万众簇拥下,重新踏足阔别已久的家门。
却不想嬴诗曼偷偷给王芷茵打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挥手给站在外围的退伍士卒打了个手势。
等陈庆一进后院,十余人迅速涌上前,把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夫人……”
“这是干什么?”
陈庆后知后觉地转回身去,一脸错愕之色。
嬴诗曼表情严肃:“夫君,当下你与世家豪族已是不死不休之势。”
“你可知道外面要杀你的人有多少?”
“眼下你一旦出现在外面,恐怕立刻就会遭遇不测。”
“为了安全起见,你先在家暂避一段时间吧。”
陈庆怔了下,轻描淡写地说:“京畿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夫人多虑了吧。”
嬴诗曼摇了摇头:“你在外面胡作非为,寻衅生事,惹出多大的祸来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大不了在父皇面前长跪不起,跪的久了他总要念在父女之情,对你从轻发落。”
“可性命攸关,容不得儿戏。”
“你要是遭逢不幸……”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陈庆却清楚地感受到她心中的每一丝牵挂,每一缕担忧。
它们像是一道道看不见的线,将彼此紧密连接,再也无法分开。
“谨遵夫人吩咐。”
“不出门就不出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隔三差五去宜春宫找殿下叙叙旧,这总可以的吧?”
陈庆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嬴诗曼露出欣慰的笑容:“嗯,你想去皇兄那里随时都可以,他巴不得你多过去走动呢。”
陈庆也想不到曾经的戏言会变成真。
成婚多年,他越混越锉,居然在家吃起了软饭。
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闲暇时就去宜春宫逛逛,看看有没有新来的侍女,容貌如何、柰子大不大。
换成他刚穿越那会儿,恐怕要兴奋至极的大喊:“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呀!感谢各路神明,感谢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
可是对如今的陈庆而言,这样平淡如水一成不变的生活却比坐牢还难受。
起码牢里还有很多有趣的老哥,个个说话都好听,能陪着他天南地北的胡侃一整夜都不带歇气的。
“家主,门外有客来访。”
“拜帖在此,请您过目。”
正午时分,阳光温暖而惬意。
陈庆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绕着弯子,忽然听到仆从的通报。
“是哪来的贵客?”
“可算还有人没把我忘了。”
陈庆喜气洋洋地接过拜帖,迅速浏览了一遍,眉头逐渐皱起。
“礼部尚书陶淳?”
“他来干什么?”
来客着实让人出乎意料。
既不是内务府的下属,也不是昔日的故友。
他和陶淳两个关系疏远,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除了偶尔因为公务往来打个照面,平时根本不走动。
“请陶尚书进来吧。”
陈庆暗暗猜测:莫非与草原上的白灾有关?
十有八九没错了。
——
厅堂内暖意融融,瑞兽香炉内青烟袅袅升起。
陈庆身前摆着一盘青翠的黄瓜,咔嚓咔嚓吃得欢快。
陶淳在管事的带领下面带微笑走进来:“许久不见,帝婿风采依旧,着实羡煞旁人。”
陈庆淡淡地瞥了一眼:“来啦,请坐。”
陶淳面色尴尬了一瞬间,随即恢复了笑容,大大方方的在他对面坐下。
咔嚓,咔嚓。
咕噜。
隆冬季节,新鲜果蔬极少见到,更别提来自域外的胡瓜。
陶淳忍不住朝桌案上的果盘瞄了一眼。
理论上它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但离自己又很远。
主人不吱声,他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可是看陈庆吃得那么酣畅淋漓,真馋人啊!
“天寒地冻,不知帝婿哪里得来的胡瓜?”
陶淳语气中带有几分期盼。
只要懂得点礼数,主人家这时候都应该说:“不小心怠慢了贵客,陶尚书请享用,别客气。”
但陈庆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丢掉了瓜蒂,给自己又续上了一根。
“地里长的啊。”
“陶尚书久疏农事,连这也不晓得?”
陶淳顿时黑了脸,被气得胸口发闷:“本官的意思是,外面滴水成冰,胡瓜怎么长得出来?”
陈庆用力咬了一口,嬉笑着说:“大概是我夫人身上携有些许帝王龙气,才滋养出了这棵天赋异禀的胡瓜。”
“飞雪漫天,它还能开花结果。”
“实乃祥瑞啊!”
陶淳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他知道盘中的胡瓜是哪里来的,绝对出自皇庄的暖房。
陈庆虽然被削了爵罢了官,但是对内务府的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觑。
朝中重臣都没分到的胡瓜,他先吃上了。
哼,小人得志!
不过陶淳今天可不是为了找茬来的,相反,他还有求于对方。
“帝婿可知塞外匈奴又闹了白灾?”
“而今积雪未化,情势十万火急呀!”
“事关北地安宁,本官不得已前来请帝婿施以援手。”
陈庆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半条黄瓜都掉在了地上。
“陶尚书,你叛国了?”
“还要拉我下水?”
陶尚书惊愕万分:“帝婿你不要乱说话,本官什么时候叛国了?”
“拉你下水又是哪门子说法?”
陈庆一脸警惕地站了起来:“匈奴不是要南下打草谷吗?”
“你让我施以援手,不就是给匈奴做内应吗?”
“来人,快把这个叛国逆贼拿下!”
陶淳心慌意乱:“雷侯,你别喊!”
“本官并非此意,其中自有难言之隐呐!”
陈庆冷笑两声。
现在会叫雷侯了?
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还挺能摆谱。
陶淳语速极快地说:“匈奴冻毙牛羊无数,此时各族无论男女老幼,顿顿食肉,大快朵颐。”
“可吃不完的肉很快就会腐烂发臭,明年开春后畜群大大减少,无法供应部族日常所需,所有人都要饿肚子。”
“所以……”
陈庆补充道:“要趁着吃饱了身上有力气,赶紧南下打草谷对吗?”
“陶尚书,你这不还是要叛国吗?”
陶淳连连摆手:“匈奴受我大秦上国教化,凶性渐消……”
陈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没空听你扯犊子。”
“匈奴是受了教化还是畏惧大秦刀枪锋利,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吧,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