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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让开了地方,把芈滢按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自己挑一本,我大致讲讲你就明白了。”

芈滢来回扫视着书案上的三本籍册,目光瞥过皇家两个字后,赶紧挪开。

秦墨的工造之术高深莫测,她一窍不通。

没奈何之下,芈滢拿起了《陈庆概念股》,轻轻翻开。

“陈氏玻璃。”

“你的字也太丑了。”

她嫌弃地撇撇嘴。

“让你看内容,你管我字好不好看干什么。”

陈庆指着下方的介绍内容:“这是根据工坊里的账册罗列出来的。你的任务就是在事实的基础上,对它进行增色添彩,最后再进行一番美好的展望。”

芈滢回过头:“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陈庆耐心地说:“来,我手把手教你。”

他直接揭了张纸铺好,让芈滢写上‘陈氏玻璃’的标题。

“第一项,宏观分析。”

“遣词造句你自己斟酌,最好浅显易懂、干练通达。”

陈庆思索片刻:“大致意思就是——而今四海平定,天下一统,朝廷继续大动干戈的可能性不大。公卿勋贵劳碌多年方得喘息之机,奢靡之风渐长。

玻璃镜自诞生之日起,便万金难求。供需两旺,未来形势一片大好!”

芈滢忍不住抿嘴轻笑,结果对方用指节敲了下她的脑袋:“快写呀!”

“好,我想想。”

沉思片刻后,芈滢缓缓落笔。

她平日里在学堂教书,为了丰富自己的知识和见闻,夜里经常读书练字,书法和文笔相比陈庆不知强了多少。

陈庆仔细端详了片刻,确定自己找对了人。

这种繁琐的活计又费时间又耗心神,而且还不好假手外人,小姨母能帮忙代笔再好不过。

“接下来是对商号的介绍。”

“你把占地面积,房舍、机械、人力数目如实誊录上去。”

“其中要注意,重点强调工坊水陆便利,地理位置优越,资产雄厚,背景强大。”

“多用‘最’以及‘第一’”

“譬如咸阳规模最大、利润最高的民营产业,世间第一家批量生产玻璃的商号,具有无可比拟的垄断性优势。”

“再者把老鹿也吹一吹。”

“道法通玄、神妙莫测。祖上给他追溯到……周文王那里。”

“历经十八代潜心研究,终得善果,可敬可叹!”

陈庆感慨地说。

芈滢脑子里一团浆糊,回过头来问:“鹿仙翁是姬姓后人吗?周文王擅长的是卜卦推演,没听说过还会炼丹术呀?”

陈庆不耐烦地敲了敲纸张空白的位置:“我让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

“老鹿姓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芈滢没办法,只能照他说的做。

“商号近况和未来展望。”

陈庆清了清嗓子,让她把数据原样照搬。

“陈氏玻璃已经获得了皇家、朝廷的大量采买意向,未来每年出货量增长最少翻两倍。”

“域外蛮邦亦心慕久矣,正在与商号商谈采买事宜。”

芈滢闷着头只管写,遇到拿不准的地方时不时与陈庆沟通几句。

等到一份分析报告写完,她长舒了口气。

“怪不得你要让我来。”

“可真够累人的。”

芈滢活动着发酸的手腕,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中生出满满的成就感。

“别急,还有呢。”

“下一家。”

陈庆把籍册翻了一页:“陈氏皮货。”

“啊?”

“还有?”

芈滢原本想站起来走一走,看到新的商号出现直接傻了眼。

“家中不是只有一座工坊吗?”

“还有一座煤矿。”

她满头雾水地问道。

“嗯,陈氏矿业,就在后面。”

“还有陈氏化工、陈氏车行、陈氏洗化、百巧楼。”

“一样样来。”

陈庆敲了敲籍册,一本正经地说道。

芈滢略感气恼:“你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我?”

“哪来的恁多名目?”

陈庆忍俊不禁:“你以为我跟你逗着玩呢?”

“一家商号至少价值几十万贯,谁有心思跟你戏耍。”

芈滢不忿地反驳:“那你说陈氏皮货在哪儿?不就是玻璃坊旁边刚搭建出来的工坊?”

“它们都在一个院子里,本来就是一家!”

陈庆不忿地说:“你说一家就是一家啦?”

“几十万贯你给我补上?”

“玻璃是玻璃,皮货是皮货,岂能混为一谈!”

芈滢语塞片刻,又问:“好,姑且算你有理。”

“那什么陈氏化工、洗化、车行又是什么来由?”

“还有百巧楼是售卖玻璃镜的,跟陈氏玻璃怎么还要分开来算?”

陈庆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要不然说你发不了财呢!”

“这叫分拆上市,你懂不懂?”

“我一股脑打包卖了,那得亏多少!”

“造玻璃的和卖镜子的能一样吗?”

“照你这想法,种地的黔首百姓和买卖粮食的商贾也可以一概而论喽?”

“那怎么商贾吃得肥头大耳,黔首百姓就食不果腹呢?”

芈滢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辩驳。

“陈氏洗化就是卖香皂的,你用过别说你不知道。”

“陈氏化工是做鞣制剂的,待过些时日把盐矿定下来,与土硝开采合并。设置场地、仓库,就完活了。”

“车行暂且还未成型,等北地的牲畜运回来,再加上自家现有的车船,架子就搭起来了。”

陈庆侃侃而谈。

芈滢听得云里雾里,忽然神情大变:“你这‘股’是拿来卖的?”

“对呀,不卖我费那劲干什么。”

陈庆爽快地回答。

芈滢急切地说:“所谓陈氏化工、车行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全是你自己想的对不对?”

“哎哎哎!”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什么叫我自己想的?”

“都在筹措、洽谈之中,最多一两个月就陆续到位了。”

陈庆驳斥道。

芈滢心急火燎:“反正当下是没有的,这没错吧?”

“你拿根本不存在的商号,想要卖出几十万贯来?”

“哪个患了脑疾的会买你的股?”

“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你让我写什么什么报告,完全是在胡编乱造对不对?”

“万一对不上……”

陈庆顿时火大,拍着籍册说:“你看清楚,上面白纸黑字写明了这是概念股!概念你懂不懂?”

芈滢缓缓摇头:“你一个念头就能换来钱?”

陈庆不由气乐了:“小姨母,你好好看着我的念头能不能换来钱。”

“几十万贯只是我保守的估测。”

“等它们上市后,百万贯也只在等闲!”

芈滢哪里肯信:“你就是在骗人,我就不信世间有那么多痴愚之人上你的当。”

陈庆气急败坏,一把按住了她:“朝中武将都在投机钻营,想方设法把自家子侄送进神枪营。”

“你倒好,被人家三言两语好话一哄,就当她是什么知己好友。”

“慷我之慨,白白把名额赠了出去。”

“有你这样的痴愚之人,何患股票不能大卖!”

“拿起笔来,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写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芈滢本能地挣扎了两下,回过头瞪向他。

陈庆双目怒睁,气势逼人。

芈滢不禁生出几分畏怯之意。

“我写还不行嘛。”

她委屈巴巴地说。

“早干嘛去了!”

陈庆抽了下她的后脑勺,“快写!”

芈滢把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臭东西,坏东西!

你竟敢欺凌长辈!

“嘀咕什么呢!”

陈庆抽得顺手,又来了一巴掌。

别说,这手感真不错!

想来你平日在学堂里,也没少这么对待那些顽劣的学生。

我今儿个就替小盆友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