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负着手,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年轻公子咬得牙关咯咯作响,目眦欲裂:“陈府令,你辱我太甚!”
陈庆昂首说道:“蒸馍,你不扶器?”
“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倒是动手打我呀!”
年轻公子刚抬起胳膊,就被艳丽女子按住,不停地冲他摇头。
打不得!
他们先前被抓住了话柄,若是再殴打朝廷重臣,必遭灭族之祸!
争执良久,年轻公子愤愤地甩了下手。
“本公子今日认栽了。”
“陈府令,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咱们有缘再会。”
他怒不可遏,拔腿就往外走去。
陈庆站在原地喊道:“今日你敢摘了这瓜帽,明日我就去郡守府检举你!”
听到这句话,那年轻公子脚步顿住,气不过想回过头来。
头上的瓜帽摇摇晃晃,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嗯。”
“这还差不多。”
陈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年轻公子羞愤欲死,再不停留一路横冲直撞走出项府大门。
扶苏站在不远处,暗暗叹息。
“殿下尽早远离此辈,免得受其荼害。”
“此子目无尊上,心肠歹毒,殿下当心啊!”
“朝中有此类作祟,来日必有祸患”
三名屈氏老者恨意升腾,咬牙切齿地说道。
扶苏微微摇了摇头。
先生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他目无尊上或许是真的,但他眼里有黔首百姓!
“诸位坐呀!”
“接着饮茶接着聊!”
陈庆若无其事地冲等候的世家子弟喊道。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虞姬等女子的方向。
那个婴儿肥姑娘一脸惊愕、害怕的表情,咬着指尖瑟缩着身子。
陈庆冲她挤了挤眼,招呼韩信往扶苏的方向走去。
“虞姬姐姐,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婴儿肥姑娘低声说道。
“咱们走吧。”
虞姬叹了口气。
先前陈庆可是把她们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穷苦出卖妻女谋生,言外之意岂不是说她们是……
“走!”
“岂有此理!”
众多世家子弟义愤填膺,长吁短叹着纷纷散去。
陈庆发现扶苏身边还站着三位满脸怒容的老者,嬉笑着问:“三位贤长,久仰久仰。”
“殿下,吾等今日还有要事,暂且先行告辞。”
“来日再来造访。”
“殿下请留步。”
三人不想和陈庆沾上任何关系,连离去的时候都是绕着他走。
“殿下不想说什么?”
陈庆戏谑地问。
“本宫说了您又不听,听了您又不改,改了还会再犯。”
“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口舌?”
扶苏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哈哈。”
“殿下也学会开玩笑了。”
陈庆面无愧色,理直气壮地说:“故楚之地若全是他们这些首鼠两端之辈,再过一百年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楚地男儿,哪怕是布衣百姓我也敬他几分。”
“这些嘛……不足为虑。”
根据他近段时日的所见所闻,对楚地的情况也大致有所了解。
平民百姓心怀故国,反秦的气氛确实浓郁。
然而故楚的豪门世家想的却不是这样。
反秦只是个幌子,他们只想恢复家族昔日的荣光,至于江山姓秦还是姓楚并不重要。
有这么一帮同时兼具软弱性和妥协性的玩意儿存在,哪怕楚人真的赴汤蹈火,舍得一身剐把皇帝拉下马,最后恐怕也难得善终。
眼下最关键的是……
项家算是楚地世家中的异类,真的在操练兵马,准备提着脑袋跟朝廷干上一场。
只要想办法将其瓦解,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
“不知他们找到张良了没有。”
陈庆喃喃念道。
扶苏侧耳倾听,好奇地问:“先生在说什么?”
“微臣是说……”
“殿下与故楚渊源深厚,项家乃江东翘楚。”
“我等在此盘桓多日,他们招待甚是殷勤。”
“殿下若是刻薄寡恩,未免令人心寒。”
陈庆突然计上心来。
我不但驱狼吞虎,还彻底断了你们的退路!
“先生此言何意?”
扶苏疑惑地望着他。
“项家若能格杀张良,岂不是天大的功劳?”
“有功自然该赏,封赏得轻了还不行。”
“应当昭告天下,项家是大秦的忠臣啊!”
陈庆语气夸张地赞叹道。
扶苏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神色略有些纠结。
先生,您这么坑人害人,真不怕日后遭报应吗?
“殿下,妥还是不妥?”
陈庆催问。
“妥!”
扶苏用力地点头。
先借刀杀人,为朝廷除了张良这个祸患。
然后再将项家的‘功绩’昭告天下,往后哪个反贼还敢与他们打交道?
此计毒是毒了点,但确实是一石二鸟的妙策。
——
“卖虾嘞!”
“刚捞上来的活虾诶!”
“新鲜着嘞!”
项伯漫无目的游荡在街巷之中,时不时警惕地朝着四周打量。
他暗暗在心中祈祷,希望子房先生能够知难而退,暂时明哲保身,以备来日东山再起。
“客官,买虾吗?”
“上好的活虾。”
挑担的小贩拦住了他。
“不买。”
项伯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侧身从对方身边走过。
“看看嘛,小的刚捞上来的。”
没想到小贩横过扁担再次拦住了他,然后轻轻扶起斗笠。
项伯皱着眉头回过头去,突然猛地吸起凉气。
“是……”
“嘘。”
“客官买斤虾吧,小的今天还没开张呢。”
唐枞讨好地笑着。
“哼,看你可怜就买两斤吧。”
“你这虾子不新鲜呀,有更好的吗?”
项伯不动声色地问。
“有!有!”
“不光虾子,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客官你随我来。”
唐枞挑着担子在前头引路。
项伯再次观察了一遍四周,快步追了上去。
走出不到两里路,眼前是条曲折蜿蜒,穿城而过的水道。
“客官,我今天捕的鱼获都在船上。”
唐枞回过身来邀请。
项伯伫立不动,目光紧盯着船上的斗笠客。
“许久不见,项伯可安好?”
张良昂起头,露出亲切的笑容。
“子房先生,此地不可久留。”
“听我一句劝……”
项伯急切地走上前。
轰!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重物坠地声,随后是疾若奔马的沉重脚步声。
项籍从一丈多高的围墙上跳了下来,手上一抖,布条飞旋着落下,露出一柄厚背大刀。
“张宰相,借你人头一用!”
“请君赴死!”
项籍暴吼一声,脚下砰地踏碎了地面的石板,雄壮的身形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