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星阑只是刚刚接起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
现在她大致明白了事情发生的状况，很快就让加速的心跳逐渐平息下来。
电话那头的项东伟还在骂骂咧咧：“我刚刚听你妈说，你上个星期，就是国庆节之前考了试，考得怎么样？”
项星阑冷白的指骨捏着手机，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是不知道怎么说话。
她不想说话。
项东伟喝醉了，见项星阑没有搭理他，他反倒又是去数落起旁边的许惠英了：“你看看，这就是你养大的好女儿！你说，让我出去上班，你在家里面带女儿，怎么了呢？”
“你是怎么带的女儿啊？！啊，打个电话过来，却是一句话都不愿意给我说。”
电话里面逐渐传来女人的啜泣声音，许惠英哭哭啼啼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
“你中秋节不回家也就算了，结果之后又反悔，把你的兄弟带到家里面是怎么回事？！”许惠英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大吼了一句。
项星阑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心情，这下子又被骤然抓紧。
她终于出声了：“妈！”
“呵呵，呵呵，这就是你养大的好女儿呗......刚刚我说了这么多话，她都不搭理我，你说，我这个爹当的有什么意思？”项东伟的声音带着醉意，十分阴沉。
“我愿意叫谁是我的事情——”项星阑强自压下心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项东伟却是怒不可遏：“你的事情？！你是我的女儿，有我才有你，你当然要听我的！我是你爸！”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度。
若是在现场，项星阑一定会被吓住；就算是现在，她也已经被吓得手开始了微微颤抖。
但是她不能示弱。
“是我妈生了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顷刻，然后便换来更加的暴怒：“是啊，是啊！！你妈生了你，那没我算什么？难不成说......还是说你这个妈......”
项星阑听到话筒那边传来了一些男人的笑意，还有一些十分恶意的揣测。
他们在说她的身世，无端的揣测。
许惠英再也忍受不住，破口大骂：“项东伟，你又喝了几口猫尿发疯！这么晚了都不知道回家，现在还来质问女儿！我给你说，自从我给你结婚之后，社交圈越来越少，就这样你还要怀疑我？”
“对啊，我就是要怀疑你啊！要是我亲生的孩子，她会这么不搭理我？”
项星阑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到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生育生育，当然有生有育。
他不能生，自然要育——可是项星阑遍寻自己的回忆，都找不到多少项东伟所谓的“育”的痕迹。
他的养育，都是存在于他酒足饭饱之后的吹牛之中。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妈妈在什么地方。
“你们现在在哪里？”
项东伟的回答都带着恶意：“我吃烧烤，怎么了？让你妈出来，她还不乐意了，说你要在家里面......我说啊，你这不是好好的么？”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加深自己的恶意：“而且还有空来骂你爹——不过没关系，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之前我朋友给我说的时候，我还不觉得相信呢，今天晚上我倒是知道了一点。”
“就下个月吧，我马上就要出去打工了，我回来之后，我们就去做亲子鉴定！”项东伟大声嚷嚷着。
项星阑听得心惊胆颤，她光从那跋扈恶毒的声音、还有旁边不时传来的女人啜泣声音，就已经想象出来了电话那头的状况。
她好担心，她担心她的妈妈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间，默默地坐着抑或是就孤零零地在地上，然后泪垂哽咽。
没有人能够帮助她，所有人都想着害她。
眼下，项星阑只关心一件事情：“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我妈妈呢？让她回家。”
项东伟轻蔑回答：“你妈？你妈刚刚还关心你呢。来了之后又来关心我了，让我少喝一点，你说你妈是不是天天都这样关心别人的！”
电话听筒里面再度传来一声喊叫：“项东伟！”
与此同时，项星阑也不禁破口而出：“你闭嘴！”
项东伟终于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极其艰难地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几个字：“呵呵，我就知道，反正你们两个母子一条心呗......呃，那你赶紧滚回去。”
电话挂断了。
项星阑对着电话里面传来的挂断的忙音，说了最后一句话：“把手机还给我妈！”
她本来已经换上了睡衣，这下她已经睡意全无。
项星阑要出去接妈妈回家。
她很快换上了衣服，走出房间之外，按亮了客厅的灯。
划出通话记录，距离刚刚的通话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如果项东伟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妈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么她现在给妈妈打电话就是可以的了。
项星阑走到玄关处，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客厅，她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似的。
电话打通了，许惠英强自压抑下的啜泣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喂？乖女？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呀？”
“你还没有回家，我怎么睡得着啊？”项星阑的声音很轻柔，也极度温和。
许惠英陷入了沉默，她的心仿佛同时被一千根针刺了一下似的：“对不起，女儿，是妈妈不好......害得你这样。”
“.......”项星阑沉默了片刻。
她眼眶中早就洇了一层泪水。
厌烦的种子自中学就已经萌芽，在中考的那天晚上野蛮而又疯狂地向上攀长着。
就像是孳生的毒刺，一直梗在项星阑的心中。
那是个恐怖的晚上——她锁了门，项东伟拿着菜刀砍掉了门把手，要在里面抓住许惠英。
项星阑想也没想，拉着许惠英就跑。
她安慰母亲：”别怕。“
她们不敢坐电梯，因为会被发现，只能躲藏在不知哪一层的楼梯里面，以期逃过疯狂的恶魔。
她一夜未成眠。
直接结果就是她没有去参加最后一天的考试——但是她还是进入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只不过没有进入基地班而已。
大概坏在她的初中没有直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