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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高一鹤冷眼旁观林栋之忙忙碌碌的破案。

搜查,审问,推测,计算,监控翻了一遍又一遍,一双黑眼圈在每一个警员的眼皮子底下挂着。

直到有一天林栋之看着慢慢悠悠喝养生茶的高顾问,终于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高顾问,为什么你这么悠闲?”

不但悠闲,还袖手旁观,说好的一起查案,结果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喝茶,偶尔听听从他们那里查出来的关于死者的种种事迹当八卦。

林栋之感觉到了迷惑,这就是警察局金牌顾问吗?

为什么比江局还要懒?

高一鹤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不用管我,你查出来犯罪嫌疑人告诉我一声就行。”

他来验证一下结果对不对就可以了,顺带锻炼一下这位队长的业务能力,不能光靠走捷径来问他。

高一鹤偷懒偷的光明正大。

林栋之在这方面简直不要太敏感:“您知道凶手是谁了?”

高一鹤当然知道。

杀没杀过人从眉庭之间的血气就可以看出来,沾过血的人外表再无害,内里的灵魂都是浑浊的。

除非真有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心中一片澄澈明亮的人。对于这种人,外在世界影响不了他们干净纯粹的灵魂,也是高一鹤抱有最大好感的人。

只可惜那样璀璨夺目的灵魂太少,高一鹤活了那么久也没见过几个。

并且可能是因为太理想主义的缘故,一般都活不长。

他不会去接近那种人。

高一鹤对于林栋之的疑问,只是给了一句:“靠自己破案才是正经事,我帮不了你。”

林栋之眼睛一亮:“所以你真的知道凶手是谁?”

这个一身肌肉的汉子挂着殷勤的笑容走过来想给高顾问按一按肩膀,被高一鹤皱着眉躲了过去。

他也不在意这种疏离,连忙问道:“这几天我一直和高顾问在一起,也没见过什么特殊的证据,您是怎么知道凶手是谁的?能教教我吗?”

高一鹤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以免被这粗手粗脚的家伙打碎。

这茶杯他用了一百多年,是个老古董了,好像在几百年前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高一鹤记不太清了。

他淡淡道:“看面相看出来的。”

林栋之面色一僵:“您又在开玩笑了。”

怎么比他还不靠谱?

“你七寸之面,三寸之鼻,一点之心,面庞耳大,福气深厚,人生顺遂如意,事业有成,内有贤妻帮扶,外有贵人相助。”

高一鹤的一番批命,着实没让这个警察反应过来,居然下意识道:

“那我能活多久,能活到把江局拉下去吗?”

他可太惦记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了。

高一鹤默默饮茶不说话。

这几天江局也来找过他,不过高一鹤一直在躲着走,不想和人有太多接触。

毕竟很多年不见了,就算知道现在他年轻一点对方不会怀疑,高一鹤也不适应这么没遮掩的到对方面前交流感情。

看人不说话,林栋之不甘心:“我真不能当警察局局长吗?江局那个老东西凭什么?”

高一鹤:“……”

林栋之唉声叹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该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我迟早把人拍下来。”

高一鹤:“……”

林栋之眉眼坚毅:“老货就该被熬死,我会努力多活几年的,熬不死他。”

高一鹤:“……”

高一鹤缓缓道:“你往身后看。”

林栋之笑容满面的回头看。

身后,一个拎着保温杯泡茶的中年男人也在笑容满面的看着林栋之,满脸核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微笑。

林栋之:“……”

看着被揪着头发扔出去和领导正面硬碰硬的林栋之,高一鹤满足了自己恶意整人的心思,低头轻抿一口刚泡上的养生茶。

他此时没躲开江局,为的不就是这一幕吗?看了果然让人开心。

窗外鸟儿啾啾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伴随着惊慌失措的挣扎声。

高一鹤凭借自己过人的听力,把外面的挣扎声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江局,你知道我就是随便口嗨着玩的,你看你,还认真了!”

“什、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在外面,高顾问为什么不提醒我?他在引导我说那些话!?”

“不可能……您别污蔑高顾问,他清风亮节的,怎么可能这么阴我,你这也太罪恶了!”

“唉……唉!别打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一鹤那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眸子眼睁睁看着钟表上的分针在绕着转圈。

直到“吱——”的开门声,林栋之一瘸一拐,坚强地走了进来。

江局没进来,大概是从高一鹤和林栋之的相处模式中想起了当年被耍的团团转的自己,就只让林栋之带了个话。

“高顾问,江局说让你好好在警察局干,如果不适应就跟他说,他就不和你叙旧了。”

高一鹤对这句话没有半点反应,轻“嗯”了一声,就算翻过了篇。

林栋之痛呼了几声,这才又转回了之前的谈话内容:“高顾问,你知道顾雪的那些学生吗?好家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高一鹤淡淡瞟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林栋之:“就顾雪那群学生,对顾雪一个个都当救命恩人,再世父母,因为他们以前都穷,书都读不下去,还有几个是孤儿。”

“以前顾雪还年轻那会儿,就经常去孤儿院啊,养老院啊什么的地方去献爱心,这姑娘很善良,她看不得小孩不去上学,可能是因为她当年就因为穷和父母,差点上不了学的缘故。”

“幸好中学生的学费不算贵,顾雪又是个中学老师,走了关系让他们去上学旁听。”

林栋之润了润喉咙,继续道:“其中有三个,马怜,田云云,赵彦,他们是孤儿,所以直接把顾雪当母亲看的,结果顾雪后来不明不白的辞职,人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一群小孩,哪里找得到人,找了那么多年才找到顾雪。”

结果兴高采烈的来,天崩地裂的回。

本来性子因为父母的缺失更偏激敏感,他们心中当做父母的人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还丧失了生育能力。

林栋之都可以想象的到他们那时候的崩溃。

这几天下来,这就是林栋之大概查出来的,还算不错了,从李习强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里排除,再从顾雪那么多学生里排除,这才找到三个人。

而本来可以稍微提醒一下让人减少任务量的高一鹤,此时摸鱼摸的十分自然,让人看不出一点不对。

林栋之探头探脑的问:“高顾问,是这三人吗?”

现在就差找证据了,证据其实也快了,监控里当初夜晚九点半左右有一闪而逝过的一道身影,疑似马怜。

现场那片荒芜里找到了半个指纹,正在提取。

其实这个案子不算很难,几个大学生有多少能耐?很快就给弄出来了。

高一鹤想了想,觉得还缺了点,但他没说,只是道:“嗯,对。”

林栋之试探道:“是马怜吗?”

不,是赵彦。高一鹤心想。

他道:“你去查吧,查到哪里算哪里。”

真要抓错人了,那也不算抓错,因为是一人干事,二人知情,可能还在现场旁观李习强被虐杀的全过程。

林栋之真去查了。

警察追的严,刨根问底,细究细问,顺着这三人的线一起追查下去,一点点的摸索出来更多的真相。

结果还没查出来,马怜就来自首了。

“她是我的妈妈,所以我才这么做的。”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女孩子对他们笑的开心,用不寒而栗的话诉说那晚的罪行,“我把他约出来,告诉他我好喜欢他,想和他睡一觉,他就来了。”

“他来了,我就脱衣服亲他,等到他没有防备心的时候……”

女孩子手抓了一下,慢慢的对面前警察展示了一个动作。

是一个类似于敲或者砸的动作。

“等他晕倒,我就把他绑了起来,然后弄醒了他。”

“摘了他的指甲,剜了他的眼球,抽了他的血,剥了他的皮,惨叫声真好听,听的我真开心,要不是怕吓到我的老师,我都想录下来一遍遍播放给她听,让她消气。”

马怜笑得诡异:“人是我杀的,我来自首。”

……

阴沉沉高墙直立,灿烂的金光进不去这道被时光遗忘的街道,在昏暗的街道处,只有一间丧葬铺。

丧葬铺没有灯光,内里阴风阵阵,隐隐伴着惨嚎,唯有一片黑漆漆的空洞。

一道雄厚的男声打破了这份瘆人的冰冷。

“人真是她杀的?我咋那么不信呢?”

林栋之往嘴里塞小笼包,吃得满嘴流油。

因为宣告“破案”所以又回到丧葬铺的高一鹤,居然屁股后面跟着个林栋之。

丧葬铺里的鬼已经安详了,他们一个个歪七扭八的倒挂着,横躺着,享受金光的洗礼。

高一鹤不是很爱吃荤腥,他本质上还是那个爱吃灵果的仙鹤,可也不会阻止其他人在他面前大块朵颐。

所以本来林栋之带了两人份的小笼包,这会儿全在自己肚子里了。

他含混不清道:“你说说……咋就自首了呢?可是法医还真发现了马怜的dNA,我靠,难道我出问题了?不然为什么要怀疑?”

高一鹤很疑惑:“你为什么不去陪妻女?”

因为被赶出来了……

林栋之笑得尴尬:“因为……因为我对案件有那么点疑问,毕竟作为一个精益求精的刑侦支队队长,就该对死者负责,呵呵……”

高一鹤认知里没有妻管严这个东西,毕竟他又没有妻子,闻言虽然有点不太信,可还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他无话可聊,可是林栋之太能说,也就顺着他的话问:“你觉得凶手不是马怜?那谁是?”

林栋之咬了一口小笼包,因为想着事情所以没有刚才一口一个的豪迈样:“嗯……不知道,就是感觉怪怪的。”

“等我吃完,我再去查查。”

高一鹤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能当气运之子了。

不仅是功德,也有品格。

能被天道承认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人,相反他们对于内心的理想几乎到了执着的地步。

就这刨根问底的模样,以前加以后绝对能触动不少人的利益链,毕竟很多事情是上层的默许,中层的参与,底层的隐瞒。

怪不得能成气运之子。

高一鹤想起这几天派鬼怪去打听的事,问道:“你确定要深究?”

林栋之一愣:“这不是应该的吗?”

不管死者是否罪恶深重,无论是犯罪者还是无辜者,死的就不该不明不白。

在国旗下宣誓那一天,林栋之就已经决定把生命奉献在这个岗位上。

如果连警察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一套,那社会,国家会成什么鬼样子?

高一鹤沉默几秒,然后道:“没事,是我错了。”

倒是他学坏了,学会了人类那一套,他本不该如此小心。

高一鹤摩挲了一下杯沿,良久才开口道:“顾雪曾经被李习强卖到地下赌场做小姐,那里有很多跟她一样的人,被自己的丈夫父亲,哥哥弟弟,舅舅叔叔设法卖过去的。”

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可是因为解释需要,还是继续说了。

“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来找他,不只是为了吃喝,更是为了泄欲,所以顾雪每天晚上都在痛苦尖叫,也因此丧失了生育能力。”

高一鹤面目清冷,双目漆黑,眼底一片漠然。

冷冽的声音条理清晰,逐条分析把所有的黑暗摊开给他看。

“李习强的死,如果深究,背后是一条黑暗的产业链。”

“为什么凶手会故意进警察局安慰老师引起你的注意?,为什么马怜明知道自己突然自首会引发怀疑,可还是这么做?为什么法院没有深究就匆匆结案?”

他一字一句的问:“她想告诉你什么?”

粗大的手拿小笼包的动作顿住了,一颗小巧玲珑的包子陡然滚地,翻滚了几圈后一片雪白染上了脏污。

h市上的一片阴云静悄悄的笼罩住了这片城市,久违的阴雨天覆盖了这几天明媚晴好天气。

阴云沉沉下压,开始静默又疯狂的翻滚,滔天的卷云似乎象征着愤怒的爆发。

“滴答……滴答……”

先是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砸起了尘土,带来腥湿的泥土味。然后雨滴渐大,渐落,渐密,从小雨变中雨,最后是吼叫的暴雨。

暴雨“刷刷”的开始冲刷着h市,似乎想要因此刷干净这座看似干净实则罪恶的城。

“砰——!!”一道大力撞开了门,警察局里的警察被这爆声激了一下,齐齐抬头,茫然看过去。

林栋之脸色骇人到恐怖,眼底一片猩红,他喘着粗气,愤怒到要燃烧的眼神似乎要烧起什么。

李嘉抱着资料的手顿住了,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林队开口。

“你们继续,都别进局长办公室,我有事要谈。”他语调冷静到可怕,好像自己压抑着的暴怒是摆设。

没人敢说话,他们无声看着这头发怒的狮子,被他身上风雨欲来的威压压到喘不过气。

这个平常傻乎乎但很敏锐的队长,今天体现了不一样的一面。

林栋之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开口,一步顶三步的大步往局长办公室走,一身的压迫感让廊上的人都不自觉往旁边站。

办公室里,几颗绿植前,江局正悠然的给水灵灵的绿植洒水,一派祥和。

“砰——!!啪!!!”

门一拍一甩,林栋之黑沉着脸闯进来,江局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股大力从衣领上传过去,他直接被林栋之提拉了起来,随后按在墙上。

保温杯落地,碎裂的嘭嘭声是这个房间里剑拔弩张的信号。

林栋之阴沉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江局,来解释清楚李习强的事。”

江局怔愣的看了他半晌,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他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你……你为什么……”

林栋之眉眼间满是戾气:“为什么知道李习强背后是一条黑色产业链?”

说着,他冷笑一声:“如果不是高顾问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把我当傻子瞒一辈子!”

本来就算茫然,可并没有心慌的江局,一提到高一鹤,就好像抽去了骨头,一瞬间丧失了精神气,眼神出现了愧疚和自责,不自在的开始躲闪林栋之的眼神。

归根究底,他对当年那个见证了他所有傲气和不服的高一鹤,有着敬畏之心。一个人,见到了你当年的好,多年后面目全非的你再站到他面前时,只会感到难堪。

在不久前见到高一鹤的那一面后,他在青年了然的目光下狼狈逃离,甚至都不敢去叙叙旧见见老朋友,无非就是一阵难堪涌上心头。

两人对峙了很长时间。

热水变得冰冷,冷的也有林栋之的一颗心。

他哑着声音:“当初是你把我招进局里,是你跟我说什么维护死者的权益,跟我说警察是最后的底线。”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陡然爆发出一声吼:“你说话啊!!”

江局已经有些衰老的面容出现了疲惫,他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对着高一鹤信誓旦旦说“我不会放过你”的那个年轻警员了。

一身热血早就凉透,没有人能抵得过岁月不饶人。

他拍了拍林栋之绷紧的肌肉,声音沧桑嘶哑:“……我说……”

乌云压头,天空变成了漆黑的夜晚,狂风在狂怒的吼叫,撕心裂肺的泄出自己的悲伤。

大雨打湿了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密布的沉郁中脱身。

丧葬铺口,高一鹤沉默的伸出手,看着被打湿的手指。

噼里啪啦的雨声裹挟着冷风吹乱了他的长发,高一鹤没有躲过去,只是安安静静的承受着风雨的拍打。

千年厉鬼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对,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高一鹤没有回话,他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潮湿的衣物在吸取身上本来不高的温度。

他感受着身体的僵冷,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轻声道:“真冷啊。”

他一向怕冷,可是从骨髓里渗出的阴冷如附骨之蛆,缠绕着他,让他解脱不能。

也该解脱了。

他冷了很久,冷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