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羽毛般的叹息,她那双黯然的绯眸才隐隐潋开了一丝波澜。
殷宁悄然别过了脸,避开了这道强烈的视线,线条流畅的侧颜有些紧绷,她深深阖了阖眼。
“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冲动了,给你和哥哥带来麻烦了。”
司衍悄悄地探出了手臂,发现殷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抵触他,于是索性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朝自己拉近。
司衍低下了头,握住了殷宁的一只手,淡淡地笑,温和的嗓音宛若春风拂面:
“你不用勉强自己道歉。”
殷宁沉默了片刻,面色不改,“可今晚我的确做得不对,是我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周全。”
司衍攥着殷宁冰凉的手指,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神、语气是那般温柔,碧蓝如洗的眼眸像是绵延无际的海。
“但是,就算时光回溯、重来一次,你还是会选择这样做不是吗?”
听了这话,殷宁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样,诧异地转回了脸,盯着眼前这张神只般的容颜看了几秒,仿佛在无声的质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同时,耳畔传来的低吟再度打断了她的思绪。
“抱歉,我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让寒鸦通过那种方法把你安全的送回来。”
殷宁回过了神,再度避开了司衍的视线,抬手轻轻覆上了自己的后脑勺。
她的嗓音很淡,“我能理解,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
寒鸦下手并不重,所以醒来以后,她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然而,她的下颚却忽地被控住了,温热的手指顺势覆上了她的脸颊,将她的脸庞轻轻拨转了回去,被迫对上那双温柔却显得有些低落哀伤的蓝眸。
“宁宁,你知道吗,我宁愿你对我发火,生气。”
而不是这样淡漠的像是无所谓。
听了这话,殷宁感觉自己的喉咙里莫名地涌上一阵哽咽。
明明是她带给了他麻烦,他为什么不质问她、指责她,而是道歉?
他现在应该已经清楚她都做了些什么,手上沾满鲜血不说,还软禁、残害了和她流着相同血脉的‘手足至亲’。
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他如此……
殷宁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佯装平静淡漠。
随后,她牵起了瑰丽的唇线,洋洋地笑:
“你不打算问问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你就没有其他疑问吗?”
“你忘了吗,今晚在墓园的时候,我就已经向你承诺了。”
司衍的神情依旧是无比温和,他轻轻拨开了殷宁耳侧的丝发,再度重复了一遍之前在墓园里做出的承诺:
“无论你想要什么、想要达成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
或许一般人听了这种话都会很感动,而殷宁却拨开了覆在她脸颊上的温热手指。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奇怪的人。”
她直直地盯着司衍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她的眼神更冷,还是嗓音更冷。
“从前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想要和我这种人纠缠在一起,尽管现在我知道了原因,可觉得更奇怪了。”
说到这里,殷宁蓦然覆上了司衍的心口,隔着棉质衬衫,感受到来自他胸腔里心跳声。
他对她向来毫无防备,而且,就算保持了警惕之心又如何。
只要她想,就可以轻易地从他的胸膛里挖出他的心脏,了结他的性命。
“我是救过你一命,可你当时也看到了我是如何在那么多杀手的围剿下带你突出重围,在那样的场景下,你非但没有留下阴影、做噩梦,反而对我一见钟情……?”
在殷宁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她的眼眶周边布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呈现在她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明明浸染在哀伤中,可她却笑了。
“司衍,你知道你的性命多值钱吗,你就不怕有一天,我会在睡梦中结束你的性命吗?又或者,像这样……”
覆在男人心口的那只手顺势上移,倏然掐住了那白皙的脖颈。
“扭断你的脖颈吗?”
话落,殷宁缓缓松开了手,在即将撤离的前一秒,她的手指却被重新按在了他的脖颈上。
殷宁不解且诧异地看向他,回应她的是温柔而坚定的音线。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手的。”
殷宁撤回了手,就像是被一颗小石子打乱的平静湖面,猩红的瞳眸里波光颤动。
“你真是……”她的喉咙里莫名地哽住,“……无可救药。”
下一秒,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一揽,带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司衍紧紧地抱着她,忽视了她的抵触,他轻轻覆上了她的脊背,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耐心地安抚着:
“如果我的心意让你感到有负担的话,不如换个思路。”
听了这话,殷宁渐渐不再挣扎,而禁锢着她的那只手臂也松了松。
司衍稍稍撤后,拉开了点距离,用曲起的手指拭去了殷宁眼角的水渍。
殷宁刚要拨开他的手,一道低哑且郑重的喃语忽地涌入了她的耳畔。
“利用我吧。”
“无论是帮你复仇,还是其他,就当做是利用,不要有什么负担,因为这都是我自愿的。”
本就无比安静的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寂的像是空无一人。
殷宁没有出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低垂着头,长发掩映住了她的侧颜。
喉咙哽咽,翻涌着酸楚,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从眼眶里溢出的晶莹水珠沾湿了睫毛,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而司衍重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扣着她微颤的脊背。
他们在月色下无言的相拥。
那个即便在亲生母亲的墓碑前都没落下一滴眼泪的少女,此刻正伏在他的怀里,无声地落泪。
司衍什么也没说,只是尽可能地抱着她,抱紧她,将所有的温度传递给她。
最终,尽管殷宁早就止住了短暂的哭泣,被沾湿的长睫都已经恢复了干燥,她依旧攥着司衍的衣角,没有松开的意思。
外面的夜色沉了又沉,察觉到殷宁恢复了平静,司衍缓缓撤回了环抱着她的双臂,接着将她衡抱了起来,朝着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