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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为诸冶监的主簿,十年没有账目,你居然不知道?”

“下官来的时候,就没有账目。”

“你是想告诉寡人,责任不在你?”

在大唐,亲王和郡王平时其实不称寡人,只有书面语的时候称寡人。

李倓此时这般自称,显然是想拿身份来压人。

来洛阳之前,他就预料到到洛阳办事不会那么顺利。

但他没有想到,阻力居然如此之大。

这还仅仅只是个小小的诸冶监。

若是去其他衙门办其他事,不知会如何?

“大王,责任确实不在下官。”

“在不在你,不是你说得算。”李倓转身道,“将此人绑了,交到御史台去!”

“大王,您刚到这洛阳城,便要得罪官场的人,以后办事恐怕并不会顺利,这一次何不就此揭过,下官以后唯大王马首是瞻!”

“你算哪根葱,寡人需要你唯寡人马首是瞻?绑到御史台!就说他玩忽职守,让御史台处置!”

说完,这主簿官便被带走。

刘志嘀咕道:“郎君,您初到洛阳,若是得罪了这官场的人,传回长安,会不会不太好?”

“你就不要瞎操心这些事了,我们来洛阳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一是置办洛阳澄心堂;二是把诸冶监做起来,这两件事没有做好,把洛阳官场的这些人当祖宗供起来,回长安也没法交代!”

“郎君说得是。”刘志立刻应道。

李倓又重新走到外面,看见那些正在斗蟋蟀的人,他突然大声说道:“诸位,诸位!”

人群却没有理会他。

李倓让人将带来的一箱一箱钱摆出来。

有人正在懊恼之间,余光瞥到了,立刻双目一亮。

“钱!是铜钱!”

这一声大喊,立刻感染了人群。

斗蟋蟀的也不斗了,目光都转移过来,看到那些铜钱,双眼发光。

奈何铜钱前面,站着一排排带刀和弩的扈从,没有人敢乱动。

这时候,站在人群前面的李倓又开口说道:“诸位,我是诸冶监新来的监丞,有几句话想对诸位说,不知方便否?”

人群中传来声音:“有钱了不起啊,又不是我们的钱!”

另外一个瘦子说道:“就是!有钱拿远一点,小心……”

“我要给诸位加俸禄!”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瘦子说道:“郎君有何吩咐,但说无妨,我们一定照做!”

李倓扫视了一眼这些人。

这些人大多数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一看平时也没什么油水。

而且刚才他都自报了监丞的身份,却依然不为所动,显然这些人都已经成了老油条。

或者说,以前的官员,管理诸冶监,实在是一言难尽。

这倒也无可厚非。

大唐的东京洛阳,是着名养闲人之地。

说起来,洛阳以前叫东都,武则天时代叫神都,李隆基时代变成京,又以太原为北都。

此时的东京洛阳,与大明朝的南京应天差不多,都是闲官们风流快活之地。

既然是养闲人的地方,当然从上到下,都出现了躺平的风潮。

诸冶监这种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衙门,和长安的诸冶监肯定不能比,官员们必然是想着法的偷懒。

下面的人斗斗蟋蟀无所谓,只要平时需要他们干私活的时候随叫随到即可。

李倓说道:“我要工匠,只要在这里按照我定的规矩,把事情办好,在朝廷原有的俸禄上,我给他加双倍的俸禄!”

“不知郎君要办什么事呢?”

“冶铁、铸器。”

人群沉默下来。

李倓又说道:“每日保证两顿肉的供给,每人一套新衣,每天给你们半个时辰斗蟋蟀,我还提供蹴鞠,马球,想玩什么,你们自己选。”

这下人群议论起来。

有人问道:“是每一个人都加俸禄吗?”

“不是,是按照规定,把事情办好了的,才加俸禄,办得更好的,双倍!三倍!”

人群瞬间哗然。

人们不相信有这种好事,以前他们每一顿能喝粥就不错了。

肉?

那是想都不敢想!

“当然,不愿意的我也不强求,现在就可以离去。”

当然没有人愿意离去,在大唐,工匠都是朝廷养着的,在这里至少有一口饭吃。

李倓这话的意思是这样的:我现在需要你们配合我干活,不愿意配合的就给本王滚远一点!

“如果诸位没有意见,那我们现在开始。”

李倓转身对刘婉说道:“婉儿,你来安排这些事,把整个诸冶监里里外外全部打扫、整理,我要看到一个干净、整洁的诸冶监。”

“郎君放心,交给我好了!”刘婉心情大好,她一声呼应,从长安跟随而来的人,就都开始行动起来。

原本在这里的那些工匠都好奇地看着。

随后,李倓亲自去巡视了诸冶监。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冶铁铸铜的场地,原本其实非常宏大,但现在缩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许多炉子都荒废了,不仅仅是冶铁的,铸器的也都荒废了。

盛世啊!

这就是盛世!

洛阳御史台衙门,是洛阳为数不多的不怎么清闲的衙门。

洛阳御史台俗称东都留台,不过李隆基改东都洛阳为东京洛阳。

所以准确来说,应该称呼为东京留台。

东京留台的御史中丞郭度是李林甫的人。

这一天,他接到了从长安发来的密信,这密信正是李林甫写给他的。

看完之后,郭度唤来侍御史张嵩:“建宁郡王是不是昨日抵达的洛阳?”

“是的。”张嵩回答道。

“哪些官员去迎接了他?”郭度又问道。

张嵩说道:“好像没有官员去迎接,为了避嫌,他毕竟是太子之子。”

“我有一点不解的是,圣人为何派他到洛阳来?”

“长安的澄心堂您听过吗?”

“我知道,是建宁郡王置办的,这件事我略有耳闻,但你有所不知,长安发的公文,建宁郡王的官职竟然是诸冶监监丞,如此一个七品小官,让一个郡王来做,岂不是……”

郭度及时打住了。

岂不是荒唐!

张嵩却说道:“长安的局势可比洛阳要复杂,建宁郡王身为太子之子,到洛阳的诸冶监认知监丞,这怎么看都是被冷落,被贬谪。”

“右相给我写了信,让我们盯着他,只要他稍微有问题,就奏疏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