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章阁老看向三名年轻男女,尤其是墨丹青,眼神有了担忧——
他并不是见不得墨家小子的好,他与墨兄是几十年的知己好友,墨家小子也是他看着长大,虽不是孙子,却也与自家孙子差不多。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说——丹青不适合官场!
丹青的性格鲜明倔强、棱角分明,这样的人在文学上、学问上、画作上,会取得建树,甚至有可能成为百年一遇的文坛巨匠,但官场……可不是比拼个性的地方。
相反,官场必须要打磨掉棱角,变得圆滑,这样才会让对手、让同僚、让政敌拿捏不到把柄,才会无懈可击。
而丹青现在的状态,喜怒哀乐皆露于表面,是官场大忌!
他猜不透对手,却会被对手猜透。
对方根据他的心思,找到漏洞,挖下陷阱,他如何躲避?如何应对?
章阁老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孙,目光更担忧——
只希望宴瑶也悟出这个道理,既要防备对手,也要防备丹青,不能将所有事袒露给他,因为,丹青什么时候卖掉自己、卖掉盟友,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想到这,章阁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暗暗决定,一定要找时间和墨兄好好聊聊这个问题。
若丹青真想在仕途发展,就一定要教一教、改一改!
楚珞道,“关于第一场‘识字大戏’,你们交上来的汇报,本宫看了:一共一百个目不识丁的百姓参加,其中,所有人最少认识一个字,超过六十人认识三个字,大概三十人认识五个字以上,本宫认为,收获颇丰!在这里恭喜你们,取得可喜进展,立了头功。你们且放心,你们的功劳,本宫都记着,攒一攒,回头本宫给你们表彰个大的,让你们在朝堂上好好风光一把。”
墨丹青嘴角抽了抽——至于吗?不就是教几个字?
然而,却听一旁的章宴瑶认认真真道,“下官披肝沥胆,尚不能补报殿下之恩。今奉诏命,敢不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墨丹青。
“……”楚珞——[还得是章公子啊!这么义正言辞,说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章宴瑶听着女子心里的吐槽,低下头,也掩饰如玉面容上的一抹笑意。
没错,他是故意的。
他就知道,太女实际上也受不了官场这虚伪的一套,所以他故意说得夸张一些、肉麻一些,想让太女破功。
却没想到,太女忍住了。
楚珞又喝了两口茶,顺便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之后认真道,“今天,本宫有两件事与你们商量。第一件,便是袁陇的事,你们立刻新起一个部门,安置袁陇,部门职能便是传授耕田、尤其是改良土地的本领。其次,再想办法挖掘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兽医,也来授课。”
章宴瑶将心中的揶揄迅速收起,“但太女殿下,如果我们成立农学和兽医部门,会不会与礼部相冲突?”
礼部,专管教育!
楚珞,“肯定会冲突的!不仅农学兽医,包括教百姓文字也有冲突,但有些事情,特殊时期、特殊处理,必须这么做。”
“礼部制度成形千年,已离不开那些繁缛的程序,现在交给他们一件事,黄花菜凉了都未必能办完。”
“而新成立的部门则不然,无论是制度还是职位,都是新的,好比新鲜血液,有的是干劲,更好比是钦差大臣,专事专管。”
章宴瑶忧心忡忡,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如果礼部尚书来抗议,怎么办?”
楚珞挑眉,“什么怎么办?直接怼回去,本宫是草包太女,本宫怕谁?他不怕丢脸,就和本宫互怼,反正本宫是不怕的。”
“……”
众人又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章宴瑶继续问,“如果夏阁老他们,借由此事发难,怎么办?”
楚珞挤了挤眼睛,“本宫已经想好对策了。”
章宴瑶和墨丹青一惊,“想好对策?什么对策?”
就连章阁老也吃惊,外加期待。
楚珞想到自己的损招,忍不住扑哧一笑,“本宫打算这几天就启程去虞城,不回来参加大朝会,甚至都不在京城,他能拿本宫怎么办?在京城抗议?摄政王直接把锅推到本宫身上,就说:太女的事,他做不了决定。如果他跑到虞城抗议,本宫就说:本宫出门在外,不办公。”
众人,“……”
楚珞笑道,“他不抗议的话,本宫也许回京城;但凡他要抗议,本宫就跑。就这样拖啊拖啊,拖他个三年五载,让义务教育部成为既定事实,甚至发展壮大与六部相同!到时候,让礼部吞并义务教育部,工部干吗?户部干吗?刑部干吗?吏部干吗?兵部干吗?本来是平行单位,一下子体量超过他们,谁受得了?”
“到时候不用本宫说话,其他五个尚书,都得想办法干死夏阁老。”
“再者说了,就算是五个尚书没能耐,没干死夏阁老,礼部吞并义务教育部,体量巨大,礼部尚书的权力怕是要直逼内阁大学士,夏阁老难道不受威胁?就为了给本宫添堵,所以给自己塑造个强大的对手,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什么?就算他脑子转不开,难道章阁老和司马阁老是吃素的?”
太女滔滔不绝地说着,章宴瑶、墨丹青,包括章阁老都惊呆了。
还能……这么玩?!
章阁老在仕途打拼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新鲜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