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御书房里,赵伣正坐在书桌前。不过今天时候未到,他并没有练字,而是一只手拿着书卷,细细品阅。
“官家。”范绍沅领进一名官员,禀道:“华祭酒已到。”
“微臣华文博参见圣上。“一名身穿朝服的老者躬身施礼恭敬地弯腰施礼。
此人便是国子监祭酒华文博。国子监是朝廷所办的官学,而国子监祭酒则是国子监的最高长官,从四品。
“免礼平身吧。“赵伣放下手中的书卷,示意他坐下“:“给华祭酒赐座。“
“多谢圣上!”华文博又施了一礼,坐定后将衣角整好,问道:“圣上急着召见微臣,不知有何要事?”
赵伣却不急着回答,反问道:“华祭酒,朕听说你今年已经六十五岁高龄了,不知身子骨可还安好?“
“托圣上的福,微臣的身子还硬朗得很!“华文博捋着胡须,一脸感动道:“多谢圣上还记挂着微臣这把老骨头。”
赵翊宸笑了笑,继续问道:“对了,华祭酒,你的孙子华清可还好?“
“托圣上的洪福,臣孙子一切都好。“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吧?这书读得如何?”
一提及自己的孙子,华文博脸上便笑开了花,脸上的褶子都清晰可见:“微臣那大孙子刚满十八,正在勤学苦读圣贤书。虽称不上满腹经纶,倒也能够出口成章,是一块读书的料子。”
“那就好......“赵伣沉吟了一番后,继续问道:“对了,朕之前曾经与众位大学士一起拟了一道策问试题,后来却因为试题泄露而废止了。试题朕也曾经在朝堂之上公布过,你觉得那题拟的如何?“
“回禀陛下,这试题拟得相当得当,反应出了‘轻徭薄赋’在各路实施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种种利弊。考生若是据此对策,可以反映出他真才实学,能为国家挑选出栋梁之材!“
回答完毕之后,华文博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赵伣的心思。
“华祭酒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赵伣靠坐在椅子上,用指节叩打了几下桌面道:“现在边关方面虽然北面没有战事,然镔国的野心从未消退过,全靠我们与北契国共同制衡。而西面的诸部却从未安生过,时不时会在边关几处重镇附近产生不大的战事。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试探朕的底线!”
华文博虽不知科举的策问试题与边关战事有什么联系,不过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喘,竖起耳朵将赵伣的话一字不差纳入耳中。他知道,赵伣今天会突然召见自己,绝不是心血来潮,必有所指。揣摩清楚皇帝的心意,才能继续往下接话。
“既然无法避免战事,那就必须防上一手。可是边关驻军,势必要消耗大量人力和物力,这对国库可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华文博听到现在,总算是听明白了赵伣的意思。北契国虽已经结为兄弟之邦,但每年这边需要“赠送”一大笔财物,虽比起在北面驻军开销要轻上许多,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东北方向还有镔国存在,不可能一点驻军都不设。而西面更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一年下来的军费可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资。若是实行‘轻徭薄赋’,国库每年的税收势必会削减一大块,这对军费而言将是一个极大的难题。如何权衡两者的利弊,将是一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赵伣之所以会特意拟这样的试题作为策问,就是想听听这些学子之中有没有可以破解这个难题的人才。可惜现在考题已经泄露,只能弃之不用。
赵伣说完这些之后便不再开口,华文博知道这是皇帝给自己出了一道题目,在等待答案。
他不停地捋着自己的白须,许久之后忽然眼前一亮:“圣上想要试试那些考生是否有真才实学,能否在‘轻徭薄赋’和‘抵御外辱’之间作出平衡,那就继续用此题作为考试即可!”
赵伣一愣:“朕虽知华祭酒不会随口敷衍,但已经泄露的试题,又如何用作考试?”
“圣上此言差矣,除了会试之外,不是还有殿试吗?只要不是在会试上使用即可。”
赵伣一抬眉:“爱卿是说......”
华文博笑答道:“既然考题已经泄露,自然不能继续使用。不过会试会取两百多名考生,再让他们进行殿试,以排定最后的名次。只要殿试的时候让这两百多名考生当众作答,由圣上亲自监考,何愁他们会舞弊?从这两百多份答卷之中选取最佳答案,授予状元,次之的依次为榜眼、探花,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赵伣仔细思忖后,又问道:“可是那时候的试题泄露范围甚广,这些考生之中难保不会有提前得知试题而准备过对策的。现在继续以此为题,岂不是对其他考生不公平?”
“圣上,所有的策问试题,也选自四书五经之中,大家都倒背如流,可有多少人能够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呢?那些提前得知试题的考生,也是要提早准备对策的,甚至比起现场拿到试题后匆忙作答的考生,他们有更多的思考时间,得出的对策也肯定比其他人更加完善。他们的对策,恐怕只会令圣上更加满意。”
“要是他们是自己作答,这倒也无不可。不过......”赵伣担忧道:“要是他们之前是找人代笔并背下,那朕挑这样的人位列一甲,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乎?”
“圣上无需多虑。”华文博为其解忧道:“试题是在二月份泄露出去的,现在都已经快到四月底了。相隔两个多月之久,在试题确定会被重新拟定的情况下,还有多少知道之前试题考生会记得当时构思好的对策是什么?最多只记得一个大概吧?倘若真有一篇他人代笔的对策被圣上选中,而此人将这篇对策带到了圣上的面前,并解决了朝廷的一个大难题,那他便是有大功于社稷。这样的人,即使被挑选为状元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