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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有人开始转向了,这是必然的,当今官家春秋鼎盛,他有意新法,总会有中下官员这个时候出来上折子。

第一个在朝堂上发声的人是礼部侍郎杨畏,作为旧党宰执吕大防一手提拔的人,这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这已是高级官员。

杨畏举荐章惇、安焘、吕惠卿、邓润甫和李清臣等人。大加褒杨当年神宗建立新政,与王安石共同创行新法,国富民强,对内民富粮足,对外示之以威,最终成就元丰盛事。

赵煦召杨畏入对,杨畏把新法的核心和当年的推行进行了一个详细阐述,道就新法而言,王安石已然故去,章惇大才却还健在,理当重用。事实上,就当年新党的最有资历的人,一个是章惇、一个是吕惠卿。蔡确已经死在岭南,吕惠卿实际为新旧两党难容,特别是新党拥趸,毕竟是他让王安石彻底倒台。其他人资历是不够的。

赵煦想用新法,这个时候能找到的牵头人只能是章惇,也只有章惇回来,才能把散乱各地新党的人凝聚起来,在政事堂才能对旧党压制。

章惇,章楶的同族,福建士族。章惇大才也是能吏,但章惇黑白极其分明,关于政治,真的能完全分出黑白吗?!或许政治用左右这个词更为适合。而且,章惇是个性情中人,性格上的棱角年轻时候大部分人都有,章惇年轻时候是,一直都是。你可以说他活得纯粹,也能说他不懂变通。

赵煦还未做最后的决定,新进御史来之邵弹劾左相吕大防和尚书左丞郑雍,宋夏合约之后战事又起,他们两个必须承担责任。来之邵认为这事实则是他们被蒙蔽,致使边境松懈,被西夏趁机攻占麟州,生灵涂炭。

吕大防没有自辩,来之邵的弹劾和杨畏的举荐让他实在难受。风向在变,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只是当捅向他的刀来自于自己看重的人,他感觉风很冷。

吕大防辞相自请外出,赵煦准了。朝堂并未起波折,赵煦作为官家真正掌权,首相可以更换这几乎就是种默契,怕的是首相不愿,那才是大规模政争。作为首相他受命山陵使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在内,山陵使是个极其带有皇恩的职位,无权却尊贵,一般都是首相担任。这样首相才好离开朝堂,让新上来的上位者自己做个选择。在政治稳定的年代,既然赵煦的选择不是他,他就得离开,他不是权臣,大宋到今天为止,没有权臣。大宋相权被拆得七零八落,太后和官家只要不糊涂透顶,就出不了权臣。

郑雍也走了,弹劾带上了他,吕大防都走了,他也不会折腾。

政事堂调整了,以赵煦的意识。

尚书左仆射(空缺)

尚书右仆射:范纯仁

中书侍郎:李清臣

门下侍郎:苏辙

尚书左丞:邓润甫

尚书右丞:(空缺)

这是一个短暂的平静期,新党又一个成员邓润甫回朝了。最重要的是中书侍郎李清臣这个任职。中书侍郎实际和中书舍人是一条线,拟旨。门下侍郎和给事中一条线,封驳旨意。李清臣的这个任职是左迁,算是小小靠前一步。

李清臣由尚书右丞左迁中书侍郎,这非常重要。有了这个任职,赵煦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在新法这个方向上,李清臣和赵煦是同一个理念,赵煦以后出旨意就非常方便了。

政局发展成这个状态,别说朝堂的人,稍微关注朝政的人都明白风向转了,官家赵煦有另外的想法。吕大防的年纪多做几年左相是可以的,赵煦宁肯这个职位空缺也让他离开,这还不明显?!中书侍郎是李清臣而不是苏辙,这已隐然表明赵煦心向新法,而且他想改旧制了。

宋朝这座积重难返的大船又要开始它的转向。

……

赵煦当政,吕大防等人外出,这是正常的一场人事更替,一朝天子一朝臣。

第一个遭殃的首先是我们的苏轼苏学士,苏轼的奏折被赵煦留中了,赵煦这个时候的心态是非常积极的,谁拿到天下大权心里首先都是舒坦。赵煦想的是平和处理,苏轼大嘴巴又不是第一天了。

赵煦不认同苏轼这个老师的说法,这个奏折本身也没有多论政事,但要深究他又是说了政事的,因为苏轼的说法是放一放先不动。这个说法不就是按着旧制先运转嘛,赵煦不在意但有人不想忍?!

右正言张商英弹劾苏轼,他没去和这个奏折折腾,这份奏折还是平和的。弹劾的是曾经苏轼写的制文,关于吕惠卿的。那个时候的苏轼也是快意恩仇,看不惯你有贬谪你的制文,他自己抢过来写,真的是抢过来的,一气呵成洋洋洒洒一大堆,吕惠卿几乎因为这个制文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架上。

所谓不能以言论罪就在于此,这么长这么爽的文章,你完全能找出很多纰漏,引申出很多东西来。因为这篇贬制说了吕惠卿,就会说新法,多少就会有带点其他的人,更为重要的是,神宗才是新法的坚定推行者。那这篇制文其实就是暗含对神宗的讽刺。

以言论罪口子一开,你什么解读都可以出来。苏轼曾被认为旧党中坚,他反对新法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你说他公报私仇,是在借机讽刺神宗,应该以大逆之罪论处?那按这个论调所有旧党人都是如此了。这只是治政理念的不同,如此而已!

苏轼被贬谪了,连自辩的机会都没给。贬谪苏轼知新州,新州就是岭南广东英德。

这是第二个被贬谪到岭南的曾经的高官(从二品),仅次于蔡确。

这次贬谪最让人心寒的是,不同于蔡确车盖亭诗案,这次朝堂都没有多大争论。不管苏轼有没有错,当以言论罪贬谪去岭南,这件事本身就不应该。士大夫集团不发出多少声音,这是宋朝整个士大夫集团在拉低自己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