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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顔楼。

李格非和秦观在一个小雅间喝酒,杨元奇在旁边陪着。

李格非对于杨元奇把李清照诓去蜀中很有意见,时不时过来打秋风,没事就找他来陪酒。特别杨元奇嚷嚷他出自翰林院以后,毕竟这个名头还是配得起进士圈。

几口酒下去,李格非口气非常不好:“听说最近你流连青楼了,我们来那是为了灵感,写诗作词总得有点来处。你年纪轻轻是个什么事。”

杨元奇心里嘀咕,这货现在说话也这么不要脸?

杨元奇道:“这不是自从入了翰林院,觉得自己才思敏捷,也学着大家多来来么。”

秦观一口酒当场喷了出来,这医官局在他嘴里就真成翰林院了?!

李格非差点骂人,说道:“来来,你说说怎么个才思敏捷法。”

杨元奇神色一正:“偶有所得:滚滚长江东逝水……”

这个起头大气磅礴,李格非和秦观双双愣神,房间短暂的静默了。

良久,秦观问:“然后呢?”

杨元奇面色一垮塌:“然后没有了!就得这么多。”

李格非怒骂:“如此豪放大气你跑青楼寻灵感?!”

杨元奇赶紧说:“那也不是啊,青楼我才喝得酒多,喝多了我那会子才是老子天下第一。”

秦观和李格非算是败给这货了,也就他什么都能圆回来。

李格非咳咳的问:“你岳丈的事怎么最近你似乎不上心了呀。”这才是他们两个此行的目的。他们几个在开封交好,关于这则流言还是李格非最先听到。

杨元奇回答:“杨家是与秦州茶马司有过一笔交易,出自临安,详情这几天会到开封。”

李格非和秦观都是一愣,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秦观焦急问道:“潘大人可是知晓?这……”

李格非摆手说:“他既然说详情这几天到开封,那潘大人就更不知道了。”关于这几家,李格非还是熟悉,涉及杨家的商业往来,潘易岭不会比杨元奇更早知道。

李格非看向杨元奇:“那你怎么更不见动作,你是在这顔楼掩人耳目?”事涉杨家,杨元奇这点担当还是有。

杨元奇答:“家岳上了这个折子就不会顾及后事!杨家已是做了,这隐瞒不来。当年我在木波镇直面西夏,我不会去想经略司是否会舍弃我,我只是做好我的事,尽好我的责。这不是我有多大义,而是我根本没得选。我想家岳想的也不是自己干净与否,他只是认为他得努力去做这事,这和其他人无关。天地之间有正气,如果这次护不到他,留下来又有何益。至于干净?水至清则无鱼,谁又能一身干净?!”

李格非和秦观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潘易岭的想法态度,但有一点,潘易岭应该做了最差的打算,就这点事而言,最差不就罢官免职。

李格非问:“这是他所想吗?”

杨元奇道:“我想这会是他当时所想,我前几天还遣人送去一坛好酒!李叔、秦大人,干了这杯。”

李格非和秦观面色微变,他们相信这可能真是潘易岭当时的心情。

李格非哈哈大笑道:“好!干了这杯!我家里还有几壶好酒,还是出自皇宫。你让人一起送过去。”

杨元奇点头然后慌张的问:“不会是清照妹妹的吧?”李格非截住孟皇后给李清照的酒不少。

李格非回:“嗯……被你小子骗去了。”小妮子上次去蜀中就缠着他说酒的事,说要带去给姐妹庆祝新婚,他担心路上就被她们几个吞了,任是说没有,现在那是真没有了,被杨元奇哄骗去了啊。

杨元奇啊了声,这锅背的会很麻烦。

李格非是相信杨元奇关于潘易岭的判断,潘易岭离开开封不过几个月,怎么都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李格非或许不自知,他们其实本来就是一类人,面临选择时候,他们的答案会惊人的一致。

……

临安杨家把事情始末传了过来,秦州的确有一家商行收购过杨家茶叶,价码公道,谈不上哪边吃亏,不过促成这笔交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家商行自行运货过去,这是他们最大的让利。至于太原希望杨家不要涉入秦州茶马司交易,临安实在不清楚此事,临安后续会注意。

杨元奇清楚,这真的是有人想做局,因为对方这个让利,自行运货,他知道临安杨家往来货物都是走潘杨杂货的渠道运输,而一旦通过这条线,那杨家是很可能反应过来的。

李师师问杨元奇要不要查下那家商行。

杨元奇摇头,这家商行是个大商行,经营日久,对方如果做局,太容易隐藏自身,这笔交易本身是没问题的。他完全可以通过一些途径要托这家商行采购。秦州并无杨家势力,这要去查实会惊动很多人。

杨元奇说道:“不说所废人力物力还不一定有结果,就算查实是谁又如何?多半和茶马司经营相关的人,现在岳丈那里敌人多的是。在对方眼中,是岳丈不通规矩,都打算挖他们的根,那他们也不客气就是。岳丈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这次做局的人,那里有个庞大的利益相关群体。”

杨元奇明白自身的力量,有些事哪怕知道你实在也做不了什么,结局就是记着将来算账,那活得太累。而且,茶马司的事远没有最后定论,事情发展下去,要是对方面临局面更不利,对方会自己主动跳出来,这事关切身利益,谁都不会想着藏起来躲过去。

李师师一点就明天,大家利益纠葛,本就为利益相争。潘易岭要面对的敌人并不在暗处,只是这件事有些人做得暗一点而已,那剩下没做这事的人一样还是敌人。这个交易本身没问题,哪怕找到具体是谁也没用,还乱了自己这边的事。

潘易岭要对付的压根不是某个人,而是茶马司现有运行体系以及这套系统衍生出来的不公平。顔楼里李格非和秦观遥敬潘易岭的酒,亦然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潘易岭的目的是做事,不是要针对具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