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脑袋来电话,说有消息了。
我连忙问是哪天?
电话那边乱糟糟的,有歌声、qq的咳嗽声,还有人喊来碗康师傅……
这个货,一个正月了,还没玩够?!
“后天晚上的t15。”
我不由一怔,京广线?巧了不是!
“行,正好也该动身了,咱也坐这趟车!明天你去买票,晚上来家里吃吧!”
“算了,明晚有事儿!”
“啥事儿?”我问。
“刚在010勾搭上个小媳妇,约好明晚请她吃饭……”
“小心点儿,别得病!”
“扯淡,佛爷我穿雨衣呢!”
那边响起大头的喊声:“去哪儿呀?道爷我也去!”
唐大脑袋骂:“去个粑粑,把冰枪还我!”
“让我打一架再说……”
我把电话挂了,这两个人咋就长不大呢?
一个游戏而已,有啥玩的?
两个人也不是没钱,都住着大宅院,可还是每天去网吧玩,据说俩人在游戏里建立了帮会,帮会的名字叫:下雨不愁。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差点没笑喷了!
可不是不愁嘛,一个大头,一个大脑袋,人家下雨打伞,他俩有大头。
或许是被人嘲笑的多了,老唐说他俩决定要把帮会名字改了,还问我叫什么好,我憋了好半天,说还是别改了。
没几天,大头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们改名了,叫“鬼见愁”!
他俩愁不愁不知道,我是快愁死了。
两个人还经常请游戏里的一帮朋友出来喝酒吃饭,连男带女,大部分都比他俩小,其中还有中学生和大学生。
仔细想想,一个人一个活法,俩人悠闲自在,没心没肺,挺好!
张妖精把头枕在我胸前,用手指滑动着我腹肌上的汗珠,柔声说:“早去早回……”
“嗯!”
她从来不问我去哪儿,两个人也习惯了这种默契。
我说:“玥玥该去幼儿园了,年也过完了,不能再在家来这了。”
“嗯,不换了,公立的挺好!”
年前她叨咕过,说这家幼儿园条件一般,想换家高端一些的,经过游泳教练韩小云这件事情后,不敢折腾了。
我说:“行,不能太娇惯她。”
“嗯,知道了,”好一会儿,她又说:“让大猛他们跟你去吧,家里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暂时不用,人多了反而是累赘,我让他们等我电话,需要时再过去不迟!”
“好吧。”
一天后。
晚18点,我和唐大脑袋登上了京城至广州的t15次列车。
昨天他给我打电话,说硬座、硬卧和软卧都没有了,只有站票,我说买!
所以上车以后,这货就噘个大嘴。
东北话形容他:赌气囊塞!
两个人站在硬座的车厢连接处,看着熙熙攘攘的旅客,这让我莫名地踏实。
这趟列车从京城西站始发叫t15,往回返时叫t16。
18点19分发车,明天下午4点25分才能到广州,要跑22小时。票价也不便宜,硬座票价253元,硬卧458元,软卧就更贵了,要750块。
“哥呀,咋滴呀,忆苦思甜哪?想螚那小逼养的,直接去盛京不行吗?非坐这破车,真想去广州,打飞机不行啊……”这货又开始絮絮叨叨。
我一脸微笑地看着大包小包上车的旅客,懒得搭理他。
没人能理解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1983年的那个冬天,我以为二丫死了,之后便开始离开了雪城,一个人浪迹天涯。
火车上特有的气息,让我倍感亲切,铁轨单调的声音,会让我平静下来,这个时候,能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或许,我需要这个仪式。
当年我是坐着火车去的雪城,又有人把我丢在了火车站,现如今寻找家的旅途,怎么能不坐火车?
另外,大年三十高潜打来电话后,我把老唐叫出来,就是让他打听段老鬼外甥王胜的消息。
既然这小子要跑这趟车,我也要去广州,岂不是正好?!
18点19分,列车准时发车了。
两个人还站在车厢连接处,唐大脑袋开始白话他昨晚见网友的事儿。
来的路上,他几次要说,都被我手机来电打断了。
再不说的话,他得憋死!
“哥呀,以后打死都不要见网友,真事儿!”他说的痛心疾首。
我问什么情况。
他说:“在聊天室勾搭上以后,又拉到了qq,还给我看了照片……我觉得小媳妇挺漂亮的,大眼睛,大胸脯子,可特么见面以后,差点儿没把我吓拉了……”
“确定是你,不是她吓拉了?”我憋着笑问。
他翻了个白眼,“那娘们用的是别人照片,本人雀黑雀黑滴,身材怎么形容呢?见过棺材板儿吧?前胸后背都分不出来,一模一样……”
我又问:“别说人家,你用的是自己照片吗?”
这货眨了眨眼睛:“谁用自己的呀,我用的是你的……”
“操!”我抬脚就踹。
他大笑着躲到了一名旅客身后,吓了人家一跳。
这人一看就是个机关干部,五十岁出头,黝黑的大背头,一张国字脸满是正气,一只手端了个大号保温杯,另一只手拎着个常见的黑色文件包。
他瞪了老唐一眼,又像看怪物一样瞥了我一眼,随后进了车厢。
我问:“棺材板儿见到你啥反应?”
“艹,吐了……”
我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笑的他咬牙切齿。
我说:“兄弟呀,减减肥吧!”
“减着呢!”他一脸迷惑,“哥,你说怪不怪,昨晚我上秤是240斤,今早拉了好大一泡,估计至少得有五六斤,可往秤上一站,竟然还特么是240斤!拉哪儿了呢?”
“拉哪儿了?拉秤上了吧?”
“哎呀我艹,佛爷我这暴脾气!”
“……”
有人过来抽烟,两个人不闹了,转身站在车窗前,一起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京城,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
我歪了一下屁股,撞了他粗腰一下,“一晃儿跟着哥玩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感想?”
他拍了拍肚子,叹口气说:“一肚子感想,可他妈说不出来!”
“拉出去了吧?”
“嗯,秤上呢!”
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又撞了他一下。
他也晃了下屁股,撞在了我大腿上……
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闹得不亦乐乎,直到后面传来一阵呕吐声。
回头看,是先前那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干部,他一只手夹着半截香烟,另一只手扶着门框在干呕。
晕车了?
还是有什么误会?这他妈扯不扯呢?
我连忙往车厢里走,招呼老唐,“走,溜达一圈儿!”
自己现在这么多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再伸手,去找找小白脸王胜吧!
不出所料,才穿过两节车厢,就遇到了一伙蹬大轮的。
[荣门六手]中,业务组的人全了,[望手]、[下手]、[换手]、[接手]一条龙,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还有三个一脸横肉的小伙子,他们是[搅手]。
负责销赃的[擦手]肯定不会出来干活。
业务组四个人分工明确,冲在前面的[下手]是个十分机灵的小伙子,眉清目秀,手艺不错。
果然不是京城丁老怪的人。
他手下那些人我没少折腾,文青文公公至今还没放出来,这条线是丁老怪手里的香饽饽,难道已经被王胜抢了?
没看到这小子,也不奇怪,老大怎么可能亲自上阵。
原本以为王胜上这趟车,是为了抢这条线,没想到人家已经得手了!
我和老唐靠在厕所门位置,观察着这些人。
车厢里站着的人挺多,行李架上多数都是行李和蓝红条纹的编织袋,刚过完年,很多都是南下打工的农民工。
车厢里,[下手]的小伙子夹着一把[三角刀],连续割了23个人,没一个人察觉。
这些钱最后都转到了那个胖呼呼的[接手]手里,大概也就两千多块钱。
毕竟硬座车厢打工的人居多,这口肉真没什么油水。
t15次列车卧铺车厢也不少,或许他们还有一伙人在那边干活儿。
没听他们张嘴说话,看不出来是哪里人,不过看身高和体格,东三省的可能性大一些。
高潜所言不虚,王胜这是飘了!
我拉了一把唐大脑袋,两个人继续逛。
碰到了补票的列车员,我问能不能补卧铺,她说软硬卧都没有,再等等吧!
没办法了,广播说餐车开餐了,两个人就溜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