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张思洋的手,走进了院子。
“王金成,我们回来了!”
往台阶走,隐约听到了里面武月的哭声,张思洋一个趔趄,我连忙搂住了她的腰,低声说:“冷静!”
楼侧响起一声轻微的猫叫,老唐已经上了二楼。
门没锁,拉开门,武月的哭声瞬间大了起来,客厅里响起王金成懒洋洋的声音:“欢迎回家!”
两个人穿过玄关大步往里走,客厅所有灯都开着,灯火通明,我一眼就看到了闺女,她就坐在王金成身边。
我眼睛差点喷出火来,他竟然把炸药都挂在了闺女身上!
“妈——?爸爸——?!”武月小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月月,妈妈来了!”
我拉扯住了情绪激动张思洋,柔声说:“月月,别害怕,爸爸妈妈来了。”
“爸,这个叔叔突然就凶了,他不是这样的,他变成大坏蛋了……”
我眼睛扫了一圈,已经把所有人的状态收在眼底。
小鲁、蔡毅勇和葛老实三个人靠墙坐在地上,像串蚂蚱一样被绑在了一起,注意到我的眼神后,都是一脸惭愧。
不怪他们,可以想象,那种情况之下,没谁敢轻举妄动。
李玉兰、盛夏和韩静云坐在沙发上,双手都背在后面,看来也被绑上了,三个人背对着小鲁他们,对面是王金成和武月。
月嫂赵阿姨、厨子张姐和保姆小秀都蹲在背透电视前,同样被绑着。
估计是王金成逼迫谁动手绑的,最后他又绑了这个人。
王金成原本相貌英俊,几年不见沧桑憔悴了许多,双目赤红,头发和胡子都乱蓬蓬的。
他穿着件黑色棉服,两条腿懒散地架在了茶几上。
茶几上放着三把92式手枪,这是小鲁他们的。
我注意到了王金成的左手,一根白色尼龙绳缠绕在他的小指上。
这是时间引信,通过拉发点燃引线,类似老式的木柄手榴弹,拉掉绳索延时几秒后点燃雷管,继而燃爆那些炸药。
身上挂炸弹,自己不只一次用过这招,风水轮流转,报应到头上来了!
“把枪扔地下!”王金成仰着下巴大咧咧道。
我伸手拔下了沈波的配枪,弯下腰,慢慢放在了地上。
王金成又说:“掀起大衣,转身!”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直接把棉大衣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免得动起手来碍事!
王金成笑了起来:“小子,果然有后手,扔地上!”
没什么意外的,本来也都是给他准备的,又把后腰这把枪扔在了地上。
“来来来!”王金成笑吟吟地朝我俩招手,“都过来,咱唠唠嗑。”
“王金成,放了其他人,我陪你死!”张思洋吼了起来。
“不行!”王金成摇起了脑袋,“你对不起我,必须给我一些利息,她们就是陪葬的,也免得黄泉路上太寂寞!”
对面的盛夏噗嗤一笑,“王先生,你可得想好了,我们这些女人真成了鬼,黄泉路上能把你再挠死一次!”
王金成怔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真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韩静云柔声道:“王先生,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们可以给你钱,甚至陪葬,放了月月好吗?”
“凭什么?!!”王金成突然暴吼起来,吓得武月又哭了起来。
他在哭声中吼道:“就凭你是那个什么张建军的老婆?!还有你!”
他指着盛夏,“凭你是周大董事长的老婆?”
“凭你是个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盛夏说。
王金成又是哈哈一笑,“男人?我呸!想当年,他周东北挖沙子的时候,还他妈不如我!可惜喽——!”
他拉长着声调,摇摇头一声叹息,“可惜马晓华的老婆没在!”
“叔叔……”武月伸出了小手,去抚摸王金成的脸,哽咽着说:“你小一点声儿,妈妈说太晚了,会吵醒其他人的……”
王金成歪着脑袋看向她,眼睛里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柔,没说话。
我瞥了一眼楼梯位置,和张思洋绕到了沙发前。
王金成放下了两条腿,仰头眯眼看着我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说:“我知道你恨我俩,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一家三口陪你,让其他人出去?”
“可以!”他抬了抬下巴,“跪下,磕个头,叫声爹!”
噗嗵!
我毫不犹豫跪了下来。
“小武?!”身后同时响起李玉兰、盛夏和韩静云的喊声。
张思洋伸手拉我,我弯下了腰,大声喊:“爹!”
“哈哈哈哈!”王金成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武爱国也有今天,痛快!”
说着,他扬了扬手,“都走吧!”
我站了起来,怼了下张思洋,“送他们出去!快!”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一跪我得跪,这声爹更无所谓,只要能让李玉兰和盛夏她们先脱离陷阱,喊爷爷都行!
赵阿姨和小秀她们站起来以后腿都是软的,张思洋推着盛夏她们往外走。
李玉兰纹丝没动,我急了:“婶儿,快出去!”
她淡然一笑,“你叔走了以后,婶就是个赚钱的机器,现在小静能自力更生了,也有了爱她疼她的人,今后就算不继承我那些生意,也饿不死了!我这个当奶奶的,得陪着我大孙女……”
我鼻子一阵阵发酸。
赵阿姨她们三个出去了,盛夏她俩也被张思洋好说歹说硬推了出去,回来又解开了小鲁手腕上的绳子,两个人一起给蔡毅勇和葛老实解绳子。
不料绳子都解下来以后,三个人却说什么都不走。
张思洋急道:“麻溜给我滚!”
小鲁说:“姐,今天是我们失职,您就是骂死我们,我们都不会走,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是!”蔡毅勇和葛老实异口同声:“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你们?!”张思洋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王金成嘴角挂着一丝嘲笑,“呦,真感人!”
张思洋走了过来,“王金成,我也可以下跪,我也能叫爹,只要你放了我女儿,好不好?”
不等王金成张嘴,武月歪着小脑袋看他,“叔叔,差辈儿了!”
王金成疑惑起来。
“你听过这首歌儿吗?”说着话,眼角还有眼泪的武月竟然唱了起来:“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叔叔,我叫你叔叔,我爸妈叫你爸爸,那你说,我叫他们什么呢?”
王金成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丫头,你说,叔叔是坏人吗?”
“嗯……”武月犹豫了一下,“回家之前你不是,你给月月买了糖葫芦,还有薯片,你给月月唱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好听,还讲了《三只小猪》的故事,嗯……如果以后一直这么好,叔叔就不是坏人……”
王金成扬起两只手去擦眼泪,看得我心惊肉跳,唯恐他一不小心拉动了引线。
“叔叔,不哭……”武月用小手帮他擦眼泪,稚声稚气道:“叔叔这么哭,你的妈妈会心疼的,你要乖乖的,好吗?”
“好、好、好,叔叔乖乖的。”王金成伸出右手,开始往下解武月身上的那些炸药。
这些炸药都是牛皮纸的圆柱体,看样子是矿山爆破常用的硝铵炸药,连同起爆用的雷管,都用引线连在了一起。炸药上面有个小钩,分别勾在了武月粉色的毛衣上,六坨炸药和雷管摘下来了,堆在了王金成大腿上。
其实,这些炸药在谁身上并不重要,他的左手小拇指还死死扯着那条线,随时一拉,就会引爆。
“去吧,”王金成把武月扯下了沙发,喊:“臭丫头,快走!别等我后悔!”
我说:“婶,抱月月出去!”
武月有些懵,扑进了张思洋怀里,李玉兰过来去抱她,可这丫头不干,搂着张思洋的脖子就不撒手。
我急了,厉声说:“武月,听话,先和奶奶出去!”
武月哭着喊爸爸坏,爸爸是大坏蛋,却还是松开了手。
李玉兰一把抱过她,转身就往出走。
这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走过来以后,我至少有三次机会出手,尤其跪下喊爹的那一刹那。
可我不敢,因为女儿就在一旁,哪怕有一丝丝闪失都不行!
另外,即使我有百分之一万的把握,也不能动手,我不能让女儿看到血腥的场面,那将是她一生中的噩梦。
王金成的身后,楼梯间位置,唐大脑袋探出了半个大脑袋,朝我眨了眨小眼睛。
他的位置距离我们至少有八米远,此时就看出房间太大的坏处了!如果老唐他们拿枪爆王金成的头,真能一枪击中还好,就怕他还残留一丝意识……哪怕就一丝丝,如果拉动了引线,我和张思洋、小鲁、唐大脑袋这些人,瞬间都得粉身碎骨!
这个距离,防弹衣唯一的作用,就是能保留个完整的上半身,就像空难时的乘客,不系安全带的支离破碎,系安全带的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