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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浮光三千里 > 第276章 番外·婚后日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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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谱》的刷印与装帧,因过于复杂,又恰好与胥姜婚事撞头,不得不拖延至婚事后。

温惠虽心急,却因知其内情,并不催促。

眼下婚仪已过,胥姜和梁墨终于得空清算这桩活计。

因套印复杂,又要求精准,加之《兰谱》品类繁多,单靠梁墨和胥姜二人难以尽善,便请了梁墨的师傅前来帮忙。

当然,得开工钱。

梁墨的师傅姓固,单名一个峙,因家中行六,又给自己取号,固六,也算京中书行有名的匠人。

能教出梁墨这样的徒弟,其手艺、品行自是毋庸置疑的,相比梁墨和胥姜,他更是多一份沉稳,手上多一份分寸。

套印这般繁复的活计,由他做来,不过废了两三版,便得心应手,再无谬误了。

有他帮忙,《兰谱》的进度加快不少,再加之国子监那群老师傅时不时过来观摩,三月底便将有三百多个品类的《兰谱》给刷印出来了。

过后便是装帧,待装帧完,便可交差,她也能了一桩事了。

在这大半个月中,溪芷在旁也帮了不少忙,她本擅丹青,是调色、制色的一把好手,替胥姜省了不少事。

而她自己也因常参与书肆杂事、活计,又常与人来客交流、往来,心境开阔不少。身子也因劳作而渐得力气,整个人比初来京城时,多了几分活气。

尤其是看到胥渊之名在京城日盛后,因疼惜其境遇而深刻在她心头之不甘,也被冲淡不少。

当胥姜忙碌之时,她便将胥渊昔日着作、手稿翻出来,一册册校对、誊抄,为其分类、着序、题跋,以便胥姜以后刊印。

计善、邓阅川、袁祖之等人偶来书肆,与其交谈后,无不惊其慧才,细问胥姜其来历,又无不为之扼腕叹息。

倒是溪芷在整理胥渊遗作的过程中,对往事越发从容淡然,对眼下得来不易的日子,也越来越珍惜。

更是深刻地体会到,胥渊已如星子,高缀夜空,再回不了人世,却也永远不会消失。

他已成为照耀来者之明灯,和矗立于文坛之丰碑。

她为之自豪。

胥姜这些日子虽然忙于刊书,可却能明显感觉母亲的变化。

她的身体越来越强健,心境越来越豁达,后来连巫栀也不大来把平安脉了,只说用不着,人已然大好了。

胥姜闻言,欢喜非常,深觉此次将人接来京城,是来对了。

戴神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能彻底治愈溪芷道心药,是胥姜,是胥渊,是这间书肆,更是溪芷自己。

月底,万清淼押货抵京,来接溪芷回家。

其商队浩浩荡荡上百人,马匹、车辆各几十,入城时引来不少人围观。

万清淼此次抵京,也算师出有名。

万家作为充州富商,其产业不止行商,更有万亩茶山,为当地土贡之大户。

每年各地交贡分上下两季,每季皆有严格期限,逾期则受罚。

上季交贡期在四月,本应由当地府衙派人押送,可充州路远,朝廷所拨之款,根本达不到预算,时常得当地府衙从自己的财库中贴补。

衙门吃紧,便将脑筋动到了负责产贡、交贡的商户身上,要么使其出钱,要么使其出力。

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商户们也不愿意接,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唯有万家,不仅以低价将贡品出售给官府,每年还出钱和马队帮官府将贡品押送入京。

此举并非是上赶着当冤大头,而是借此谋求官府之庇护,只当出钱买个太平。

今年上季交贡,依旧由万家出人、出力,万盛便让万清淼亲自带队压货。

一来可将溪芷接回去。

二来也是为了让万清淼出门历练,增长些见识。

三则是让他在京城露露脸,与销货的商户们熟悉熟悉,便于往后接管万家各处人脉。

因此次由万清淼亲自押货,又要接夫人回充州,万盛便雇了许多护卫伴作商队跟随,以免中途遭遇劫匪。

所以阵势、场面铺得很大,沿路也传开了些名声。

万清淼进京后,并没有先去找溪芷和胥姜,而是先去户部交贡。

交贡后,又把带来京城的商货,按名头送至各商铺、商行。

然后将采买京货之任务分派下去,再安顿好商队与护卫,才寻着宅址往永和坊槐柳巷去。

胥姜和溪芷早就得知万清淼来京,只是晓得他事忙,并未催促其过来相见,只让梁墨去探问过几次。

知道他今日要来,胥姜和溪芷早早便在小院中设了接风席。

他来之前,胥姜已让梁墨去提醒,让他来时要低调,避免招来猜疑。

万清淼也确实来得‘低调’,派了十来个人,押着七八箱特产和礼品随行,还未进巷子,便引来一阵议论围观。

有人问其来历,一概答是斩春书肆胥掌柜家乡的弟弟,真是得意得不成样子。

胥姜在书肆中便听见了动静,赶忙叫上梁墨一起,去将这现世宝给领回来。

万清淼一见胥姜,立即跳下马,朝她飞奔而来。

“阿姐——!”

“贞吉,你来了。”

胥姜见他欢喜的模样,心里也高兴,也就不忍数落,只让梁墨将他带来的人都领到书肆后院,帮忙卸货和安置。

“阿姐,母亲呢?”

“在书肆等你,走吧。”胥姜领着他往书肆去,一路上街坊门问,也很坦然的回答,“这是我弟弟。”

万清淼则随着她介绍,忙不迭的同人家套近乎,拉关系。

他模样俊朗,嘴又甜,也没富家公子的架子,一溜下来,大哥、大姐的叫了个遍,也夸了个遍,将人逗得直乐呵。

“我曾听我家阿姐说,她来京后,街坊友邻们对她都很是照顾。因此,我带了些咱们家乡的土产来请各位尝尝、用用,聊表谢意,还望大家别嫌弃。”

此话一出,顿时博得一片感谢与赞扬。

有夸他会处事的,有夸他大方的,还有夸他俊的,他照单全收,听得尾巴翘得都快上天了。

汪掌柜听见动静从院里出来,一见胥姜身旁站着个精精神神的小伙子,眉目还与胥姜有一二分相似,便知这便是胥姜那亲兄弟了。

“哎哟,这可是我清淼兄弟?”

万清淼听这中气十足地一声问候,立即转头,随即便见一名面容和气,身量富态的男子,正满面笑容地朝他走来。

胥姜在他耳边介绍道:“这就是我曾和你说过的义兄,也是前面米铺的东家,你可以叫他汪大哥。”

“哎哟,原来这位就是汪大哥。”万清淼上前朝他一礼,随后夸道:“大哥果然气度非凡,一看就是富贵相。”

汪掌柜直乐,随后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兄弟果然跟我妹子一般,能说会道!”

这一夸夸两人,再没比他更能说会道的人了。

两人一见如故,勾肩搭背地朝书肆走去,看得胥姜边笑边摇头,随后也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溪芷正好迎出来,母子见面,两相欢喜。

“阿淼。”

“母亲。”万清淼朝溪芷一拜。

溪芷拉他起来,随后又牵他进屋。

胥姜赶紧让茵茵准备茶水、点心,让大家坐下说话。

许久不见,母子二人皆先打量对方。

万清淼见母亲面色红润,神态安定,且瞧着还丰腴了些,便知胥姜将她照顾得很好,牵挂了一路的心顿时稳稳落地。

“母亲,我好想你。”万清淼也不顾旁人在场,便拉着溪芷的手开始撒娇,“父亲也很挂念你,所以才趁此次交贡的机会,让我来接您回去。”

“好。”溪芷见儿子黑瘦了不少,想着他这是头次走这么远,有些心疼,“辛苦你了。”

万清淼摇头,咧嘴兴奋道:“不辛苦,这一路来倒是遇到不少有趣的事,过会儿讲给您听。”

“嗯。”溪芷含笑点头。

胥姜道:“我和母亲为你准备了接风宴,可听你慢慢讲。”

“多谢母亲和阿姐。”万清淼看了两眼胥姜盘起的头发,问道:“怎么没看到姐夫?”

胥姜笑道:“在衙署上值,晚些才会过来。”

万清淼惋惜道:“可惜我和父亲不能来参加你们的婚仪,那场面想必很是喜庆热闹。”

“那是相当热闹。”汪掌柜接话,将亲迎那日的热闹场景,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

万清淼听得激动,就好似自己也亲自在场,还不住的出主意,说该如何如何云云,很快便与汪掌柜熟络起来。

溪芷和胥姜在旁见了,皆忍俊不禁。

待二人话一段落,胥姜才问道:“贞吉,商队何时启程返回充州?”

万清淼到:“得等户部放交贡批文和下季贡品清单才能走,估摸着得下月上旬。”

也就是说还有十来日。

胥姜道:“那你正好可以在京城四处逛逛。”还可以和楼云春商议,寻个好日子,办场宴席,让两家人聚上一聚。

汪掌柜道:“正好这些时候我清闲,若是阿淼不嫌弃,我可以为你做向导。”

万清淼眼睛一亮,“那可正好,我正说采办些京货带回去,有大哥当领路,倒省得走弯路。”

紧接着又道:“又听说大哥是做米粮买卖的,也定熟知这米粮行情。我家在充州也有粮仓,想进些外地鲜货回去,正愁没个可靠之人周转。如今遇着大哥,我便不用再找别人了。”

“别人那里有你大哥我可靠?”一谈到本行本业,汪掌柜就来劲了,“这事简单,这京中各农庄、粮户、粮商,就没有我不熟的,你跟着我,保管将这事儿给你办妥帖。”

“多谢汪大哥!”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便约定好了日子,一同去巡视。

正相谈欢畅,梁墨自后院进来,说东西都已经安置妥当。

胥姜趁机引荐二人认识,两人年龄相当,性子也都敞亮,很快便熟络起来。

万清淼想起自己带来的礼,便招来随从,将东西都清理出来,然后同胥姜一起,给各家各户送去。

汪掌柜、梁墨、茵茵,甚至是在楼宅的单伯、柳眉与众护卫都没落下。

其余长辈的,都交给胥姜,让她来分配最为恰当。

这些礼虽说并不贵重,却是稀奇,都是在京城难见的蛮地特产,每种都有数,很是讲究,足见其心意。

且收礼之人也不为难。

这一圈礼送下来,‘阿淼’这称呼在槐柳巷便尽人皆知了。

人人提起他,都是满口夸赞,更有甚者,还想将自家女儿、或亲戚介绍给他当媳妇的。

万清淼皆以已定亲为由,通通笑拒了,还将未过门的妻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叫人听得都不好意思再给他牵线介绍。

胥姜问溪芷,“贞吉果真定了亲?”她怎么没听说?

溪芷只笑着摇头。

胥姜无语,随即又想,能将‘未过门的妻子’从头到脚夸得天花乱坠,也是一种能力。

她这弟弟说不得还真是根经商的好苗子。

待送完礼,日已西沉。

汪掌柜被小汪喊回家吃饭,梁墨下工,四邻家中也升起炊烟。

楼云春穿一身公服,腰佩蹀躞,踏着斜晖而来,看得万清淼直发愣。

“贞吉。”楼云春唤道。

万清淼回神,立即屁颠颠儿跑上前,“姐夫你回来啦!”

去充州接母亲时,万清淼挤兑楼云春那酸眉醋眼的小气样犹在眼前,跟此时的狗腿样判若两人,令胥姜很是不解。

“母亲,贞吉这是怎么了?”

溪芷笑道:“他打小便敬畏公门官差,见小楼这番打扮,自然乖觉。”

胥姜喷笑出声,这弟弟倒是能屈能伸,很识时务。

楼云春回来,人也就齐全了。

胥姜打烊关门,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去溪芷所住的小院,替万清淼接风。

席间,万清淼絮絮叨叨地说起一路见闻,又拉着楼云春东问西问,打听大理寺,打听他办理过的奇案,打听他去北庭的经历。

楼云春都很耐心的回答了。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万清淼便对他由惧到敬,由敬到服了。

楼云春听着他的吹捧,喝着他斟的酒,看了胥姜一眼。心想这二人不愧为姐弟,都对他这身公服有莫明的执念。

若是早知这身公服对万清淼管用,就该带一身去充州,免遭挤兑。

有万清淼一声声‘姐夫’下酒,楼云春毫无意外地喝醉了。

胥姜让万清淼落脚在小院陪母亲,将其随从安置在云来客栈,直至夜深,才带着楼云春和茵茵回家安歇。

回到楼宅,胥姜怕打搅长辈歇息,只让茵茵去给柳眉通报了一声他们回来的消息,便带着醉猫回房了。

好在楼云春酒品佳,醉酒后也不折腾,任由胥姜为其更衣、擦身,然后乖乖上床歇息。

临睡前,胥姜怕他隔天酒醒头疼,便拿巫栀给的解酒药给他喂了两丸,然后搂着他安心入睡。

睡到半夜,觉得身上有人作怪,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怎么了?”胥姜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楼云春蹭了蹭她的手,然后拉到唇边啄了啄,眼里透出幽暗又炙热的光。

他哑着嗓子道:“我饿了。”

胥姜见他此番情态,心头警钟大作,脑子立即清醒过来,然后小心翼翼抽回手,退到床边磕巴道:“小……厨房里煨着汤,我、我去给你盛。”

说罢,便要缩下床。

可她刚探出一只脚,便被猫爪子按住,随后将她叼进窝里,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熬成了一锅绵软又香甜的羹汤。

隔天一早,天还未亮,楼云春便去上朝了。临走前黏黏糊糊、百般不舍,最后是被胥姜拿枕头砸出门的。

等人走后,胥姜双手合十,诚心感激圣人之勤勉,救她一条小命。

随后便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心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已是第三次了,楼大猫这‘饿疾’究竟是打哪儿犯起来的?

不行,等天亮后,她得去找巫栀问问。

怕不是得了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