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进入五月,马上要到端午节,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许倩如来约了她好几次,顾昕微都懒怠动,这日头辣的,坐着不动都要出一身汗,别说出去晒了。
这天顾昕微坐在凉亭里,一边打着团扇,一边看绿荷她们绣五毒香包。
《岁时杂记》中记载:“端午以赤白彩造如囊,以彩线贯之,搐使如花形”,这架空年代,香袋的样式也跟正史差不多。
三个丫环中,菱枝的手最巧,绣出来的香袋精致漂亮,配色也配得好。
“哟,这活计做的鲜亮,莫不是给你的大安哥绣的?”王妈妈端了一盘粽子过来,看大家都在欣赏菱枝的香袋,也跟着凑乐子。
“妈妈!”菱枝一听脸蛋就红了,掷了香袋走开了。
菱枝父母早年给她定了门亲事,是她家的邻居小哥哥,家里开着小小的米铺,读书相当不错,听说已经考中了秀才。
日子早就定下了,就在年底。
顾昕微是个好说话的主子,她的丫环们对她尽心尽力,她自然也对她们好。
一早放了菱枝的身契,又给了厚厚的压箱银子,还愿意早放她回家备嫁,只菱枝舍不得她,打算等婚前一个月再出去。
王妈妈看把菱枝臊走了,乐得不行,就把托盘往顾昕微这边递:“小姐尝尝,今儿厨房按你说的,做的大肉咸蛋黄粽子,你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儿。”
清香的粽叶一剥开,油黄的粽肉露了出来,放在甜白瓷的碟子里,白是白,黄是黄,煞是好看。
顾昕微接过王妈妈递过来的银匙,舀了一勺,糯米吸收了猪肉和咸蛋黄的咸香,吃下去嘴里带着五花肉的油香和咸蛋黄的沙沙口感,再搭配糯米的软糯,立时让人幸福感爆棚。
顾昕微一尝立刻点头:“就是这个味,给刘大娘赏两吊钱。”
王妈妈见小姐吃的开心,比自己还高兴:“可不是,小姐说要吃咸粽子,可难为死她了,试了好多次,才做出来。”
顾昕微前世也是只会吃不会做,就出一张嘴,别的啥也不懂。她就说要吃咸肉蛋黄粽,然后就等着吃。
京城吃的都是甜粽子,放的红枣、豆沙之类的,小姐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偏今年想吃咸的。
“让大娘做多些,给姐姐和太子也送点,还有许妹妹。”
“行,我这就让她做去。”
没等王妈妈起身呢,之前走掉的菱枝沉着脸过来了:“老爷派了来旺过来,叫小姐回家过端午节。”
“这好日子没过几天,又要作妖。”王妈妈不满地眉头一皱,就要发作。
“妈妈何必跟他们生气。”顾昕微拉住她,对菱枝说:“你跟他说,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就不去打搅老爷太太的安生日子了,等我好了再去给他们请安。”
等菱枝走了,王妈妈才问她:“小姐哪里不舒服?”
“呃……苦夏?”
一时间亭内众人都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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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那天打发了来旺,顾子霖夫妇能消停了。
但永远也别低估别人想达到目的的野心。
是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顾家夫妻怎么可能是因为想念女儿,所以让女儿回家过节呢。
第二日,窦宝珠与一对母子带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下人上了门。
顾昕微刚巧早饭吃多了,正在园子里散步,就听到绿荷来报。
这样三番四次的,看来不见到她是不甘心了。
今日她放了秋阳秋叶的假,让她们出去玩一天,但在自己家里,难道她还怕上门的三人不成?
左右食消的差不多了,顾昕微干脆去看看,窦宝珠又搞什么鬼。
刚进待客厅,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在那里数落:“这大家女子,哪有让母亲等女儿的道理。
再者说,和离归家的女儿,哪有不回娘家住自个儿住在外面的,我们这种有规矩的人家,是听都没听过。”
这又是哪个角落里刮出来的奇葩?
窦宝珠一见顾昕微来了,立刻亲热地迎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我的儿,听说你身子不舒服,吓得我赶紧过来,可怜见的,又瘦了。”
今天走煽情路线?
顾昕微笑着跟她见礼,还没等福下去又被窦宝珠拦了,热情地道:“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多礼。来,随我见见你于家表舅母。”
什么表舅母!
顾昕微抬头看向坐在旁边,刚刚一直在挑剔的女人。
这会她挑剔的目光是放在顾昕微的身上。那妇人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唇,面无三两肉,高耸的颧骨,这面相都不用开口,就知道她不是好说话的主。
尤其是她打量她的眼神,仿佛看货物似的,让人分外不舒服。
顾昕微用力地抽开窦宝珠紧握的手:“什么表舅母,我的表舅母在岭南呢。”
这说的是她的母亲姚家,姚家世代书香,祖籍在岭南,姚老太爷官居文华殿大学士,与顾宗书是至交好友,所以当初顾宗书为儿子求娶姚家长女为妻,姚老太爷虽然不喜欢顾子霖不求上进,但看他性子软,又没什么不良嗜好,也算是良配,就答应了。
成亲后顾子霖这人,果然是个耳根子软的,非常听妻子的话,除了附庸风雅其它都尚可,家里人口又简单,姚小姐过得也还舒心。
除了生育不利,刚成亲生了一个女儿,就伤了身子,多年未曾再生养,顾家也没有多说二话,一直到顾昕华快十二岁才又生下顾昕微,结果因为难产直接去了。
当时姚家老太爷早已过世,姚氏的哥哥又点了浙江布政使,合家去了浙江,山长水远也顾不上京城,再加上顾宗书也在这年因病逝世,没有管束的顾子霖,不知道在哪里与窦宝珠看对眼。
窦宝珠是应天府通判家的庶女,凭着美貌机缘巧合之下给顾子霖做了填房,也算是飞上枝头。
所以顾昕微这话,也不算错,她的表舅母可不是都在岭南吗?
姚家合族在岭南呆着呢,是当地的大族。
那个表舅母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不是我说姑娘,就算你母亲是填房,也是你父亲八抬大轿娶进来的,她的娘家亲戚,如何做不得姑娘亲戚?还说大户小姐呢,一点规矩都不懂,这种人我可看不上。”
顾昕微哪里肯跟这种人绊嘴,没得自降了身份,王妈妈却正好。
“这哪里来的亲戚,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听都没听过。就从太太家论,那亲戚也姓赵,没有姓于的!”
赵氏是窦宝珠的嫡母,听说她姨娘姓于,想这位于表舅母,是那位姨娘家的亲戚。
这真是,扯得老远了。
“这主子讲话,也有下人插嘴的,顾二小姐府里,真是好出息。”那舅母薄唇一撇满脸的看不上:“我家承祖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少年举人,我看你这女儿,可配不上我的好儿子。”
在一旁当了半天木头人的于承祖,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娘,等我娶回家,你想怎么调理都由你。”
怎么个意思?这是——在相看她?